诊室的门被沈清棠轻轻一推，消毒水混合着人潮的气息涌了进来。
走廊上原本三三两两的家属和护士全都围了过来，白大褂的衣角被穿堂风掀起，露出几双瞪得圆圆的眼睛。
“沈曼云女士涉嫌伪造医疗记录、虚假怀孕、意图陷害他人。”沈清棠站在门口，声音清亮得如同敲碎的玻璃，“请问院方是否愿意配合调查？”
人群先是一片死寂，接着爆发出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有个抱着病历本的老太太颤巍巍地扶了扶老花镜：“作孽啊，这大着肚子的姑娘怎么能干这种事？”穿着病号服的年轻男人掏出手机对准这边，镜头的闪光晃得沈曼云眼前发黑。
“清棠。”赵律师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他西装革履，手里的牛皮纸袋被捏得沙沙作响，分开人群时肩线绷得笔直，“电子病历调出来了。”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将平板转向众人，“沈女士从未在本院建档产检，所有B超图都是拼接的——”他点开一张对比图，“这张显示12周胎儿的影像，和上个月2床孕妇的产检照像素点完全重合。”
沈曼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一般，额角的血管突突地跳动着，连后颈的碎发都被冷汗浸湿了。
那个装着猫胎盘的密封袋在眼前晃动，陈浩然往模拟子宫里推红药水的画面像刺青一样烙在视网膜上——这些本该永远沉在黑暗里的龌龊事，怎么就全被翻出来了？
“还有这个。”赵律师抽出一沓转账记录，最上面那张的备注栏明晃晃地写着“B超图制作费”，“陈医生的账户近三个月收到沈女士二十四笔转账，共计……”他扫了一眼数字，“三十七万八千。”
“污蔑！”沈曼云突然尖叫起来。
她的孕妇裙被攥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小腹因催产素翻涌产生的钝痛此刻反倒成了助力，让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尖锐刺耳，“你们合起伙来害我！清棠，你从小就抢我东西——”她猛地往前一推，指甲几乎要戳进沈清棠的锁骨，“抢我爸的关注，抢沈家的位置，现在还要抢我孩子！”
沈清棠被推得后退了半步，却在触到墙壁时稳住了身形。
她垂眼瞥了一眼沈曼云发颤的手腕，又抬头看向对方泛青的唇色——和前世被扇耳光时一样的位置，一样的气味，连消毒水的苦味都分毫不差。
但这一次，她笑了，眼尾微微上挑：“姑姑，你这样激动……”她故意拖长尾音，在沈曼云瞳孔骤缩时补刀，“不怕‘动胎气’吗？”
人群中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有个抱着保温桶的中年女人突然开口：“对啊，刚才在护士站就觉得怪——这姑娘的肚子看着发紧，哪像正常孕妇？”另一个举着吊瓶的大爷附和道：“我孙子他妈怀孕时可宝贝了，哪会这么蹦跶？”
沈曼云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能感觉到催产素在体内横冲直撞，子宫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她膝盖发软。
余光瞥见陈浩然正试图往安全通道挪步，却被穿着黑色连帽衫的阿杰堵住——那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解下了战术绳，指尖绕着绳结，眼神像盯着猎物的狼。
“陈医生要去哪儿？”沈清棠的声音突然飘了过来，“是去销毁剩下的空白B超单，还是去宠物医院补猫胎盘？”她从珍珠手包里摸出那管催产素，在走廊灯光下晃了晃，“对了，这药瓶上的指纹，应该能和你今早的护士站签到表对上吧？”
陈浩然的喉结动了动，额角的汗滴啪嗒一声砸在地面，在瓷砖上晕开一个小水洼。
“够了！”沈曼云突然捂住肚子蹲下，孕妇裙下的地面洇开一片暗红——她早上塞在内裤里的血包破了。
她抬头时眼眶通红，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要报警！你们诽谤……”
“报警？好啊。”沈清棠蹲下来，和她平视。
前世雨夜被车撞时的冷意突然涌了上来，却在看见沈曼云慌乱的眼神时散成一片滚烫的快意，“正好让警察查查，这血是你买的狗血，还是……”她顿了顿，“猫胎盘里渗出来的？”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天啊”“作孽”声。
有个小护士突然挤了进来，手里还攥着半卷绷带——是林晓薇。
她的护士帽歪在一边，睫毛上挂着没擦干净的泪，手指绞着袖口的蕾丝边，几次欲言又止。
沈清棠看着她泛红的眼尾，想起前世这个小护士在她被赶出门时偷偷塞过面包。
她冲林晓薇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对方攥得发白的手指——那里正捏着一张泛黄的监控截图，是陈浩然上周在收费处买空白B超单的画面。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一声打开，几个穿制服的保安挤了进来。
沈曼云的尖叫混着人群的议论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
林晓薇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松开攥着截图的手，那纸角被汗水泡得发皱，却在落地前被沈清棠轻轻接住。
“林护士？”沈清棠举着截图，声音放得很轻，“你手里的东西，要不要让大家看看？”
林晓薇的嘴唇抖了抖。
她望着沈清棠眼里的光，又看了看缩在墙角发抖的陈浩然，突然往前跨出一步。
消毒水的气味里，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清晰得像春天破冰的溪：“我……”
林晓薇的护士鞋在瓷砖上蹭出细碎的声响。
她像是被抽去了所有支撑骨，踉跄着扑到沈清棠身侧，攥着监控截图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我、我愿意作证！”眼泪砸在护士服的口袋上，洇开两团深色的印记，“沈小姐让我修改过至少五次产检记录，第一次是三个月前......”她突然哽住，喉结剧烈滚动，“她拿我妈妈的住院费威胁我——说如果不配合，就断了ICU的缴费单。”
走廊里的呼吸声瞬间凝固。
有个戴金链子的中年男人骂了句“操”，手里的保温杯砸在长椅上，哐当响成一片。
沈曼云的指甲在孕妇裙上抓出几道破口，她盯着林晓薇颤抖的肩膀，突然笑出声：“小贱人，你收我红包时怎么不说？”
“那是给我妈妈凑的救命钱！”林晓薇猛地抬头，眼尾的泪痣被哭成模糊的红点，“我上个月就把钱打回你账户了，转账记录在我手机里！”她掏出手机的手还在抖，屏幕亮光照得她脸色发青，“你、你说要让沈小姐坐牢......”
陈浩然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盯着越来越多举起的手机，喉结动了动，突然转身往安全通道冲去。
可刚跑两步就被保安截住——穿藏蓝制服的小伙子单手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像铁钳似的钳住他后颈：“先生，医院禁止扰乱秩序。”陈浩然的白大褂被扯得歪到肩头，露出里面皱巴巴的格子衬衫，活像只被拔了毛的鹌鹑。
沈清棠摸出手机的动作慢得像在挑甜点。
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指尖划过屏幕时，走廊里突然响起陈浩然的声音：“曼云，这次一定让她坐牢。
那小贱人不是会查吗？
我把催产素的批号改了，猫胎盘也处理干净......“
人群里炸开一片惊呼。
抱保温桶的中年女人直接把桶摔在地上，鸡汤泼了沈曼云满脚：“作孽啊！
这是要杀人！“穿病号服的年轻男人举着手机冲过来：”姐，我直播呢，你再说两句！“
沈曼云的瞳孔缩成针尖。
她望着周围举高的手机，听着录音里自己和陈浩然的对话，突然发出一声类似兽类的嘶吼。
孕妇裙下的血包早被蹭得稀烂，暗红的液体顺着小腿往下淌，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你们根本不懂我有多恨你！”她踉跄着扑向沈清棠，指甲刮过对方的耳垂，“老爷子明明是我的父亲，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好？！
他给你留翡翠镯子，教你画设计图，连临终前都攥着你的照片......“
“姑姑。”沈清棠侧身避开她的抓挠，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忘了吗？”她歪头时，耳尖那道浅浅的抓痕泛着红，“爷爷说过，他最讨厌撒谎的孩子。”
阿杰的战术绳“唰”地抖开。
他像拎小鸡似的把沈曼云提起来，反手按在墙上。
沈曼云的后脑勺撞在瓷砖上，发出闷响，却仍在挣扎：“都是你的错！
要不是你......“
“够了。”沈清棠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前世雨夜的冷意突然涌上来，却在触到对方慌乱的眼神时，化作胸腔里漫开的热流——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等到这个害她家破人亡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下撕下伪善的皮。
她掏出丝绒手帕擦了擦耳垂的血珠，语调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现在轮到我说了——你输了。”
走廊尽头的电梯再次“叮”地打开。
赵律师的助理探出头，举着手机做了个“完成”的手势。
沈清棠瞥了眼手机屏幕上刚收到的消息——是私人侦探发来的定位，沈家老宅的客厅里，沈明远正捏着茶杯来回踱步，继母苏雅的指甲在沙发扶手上抠出几道白痕。
她把手机收进珍珠手包，转身时发梢扫过林晓薇的肩膀：“林护士，跟我去做笔录吧。”又看向还攥着陈浩然的保安，“麻烦把这位医生也带过去。”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
沈清棠踩着细高跟往前走，皮鞋跟叩在瓷砖上的声响清脆得像敲在人心上。
她能听见身后沈曼云的尖叫逐渐被警笛声淹没，能听见林晓薇抽噎着复述那些伪造记录的细节，能听见赵律师在打电话：“沈总？
您最好现在回老宅......“
楼梯间的穿堂风掀起她的裙摆。
沈清棠摸了摸手包里那个刻着“沈”字的翡翠镯子——是爷爷临终前让人塞进她书包的，前世被苏雅诬赖成她偷的。
现在，该让某些人看看，谁才是真正该坐在沈家主位上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