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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绩自称这是早年得到的奇遇,如今在危难关头愿意与几位“同门”分享,但是……
“这地方的‘民风’,果然还是这么淳朴。”李绩看着两人那委婉的拒绝,心中不禁感慨。
毕竟他现在的底线还算相对较高,至少没有进军“种植业”和“畜牧业”的打算(指邪魔外道圈养、血祭生灵的勾当)。所以方才那一瞬,他是真心实意想送上那部得自轮回印的、名为“黄泉阴魄引”的速成阴邪法诀——用来控制……或者说加速对方修行进度再好不过。
“罢了罢了,”李绩摆摆手,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宽厚师兄的和煦笑容,全然不将两人的警惕放在心上,“既然两位师弟师妹信不过那‘野路子’,那师兄就给诸位好好讲讲这‘生灵诀’的修行窍门吧。”
他们六人困锁在这清风观,方圆不过十里之内无有他人,配合上他正在钻研的“星斗神数”残篇,掌握其余几人修行进度的细微变化并非难事。方才那提议,不过是锦上添花,想给这盘棋加个更顺手的“棋子配件”。既然对方断然拒绝,那也就算了,无非是多费点心神推演观察。
接下来,李绩将自身对“生灵诀”这门粗浅入门口诀的领悟,除了巧妙隐去练气后期修士才会具备的洞察视角和部分深刻理解外,其余部分几乎倾囊相授。他那深入浅出、鞭辟入里的讲解,听得郑晟和阮巧兰双眼放光,频频露出恍然大悟、受益良深的神色,只觉困扰多日的诸多疑惑豁然开朗。
待到李绩讲解告一段落,两人脸上还残留着浓厚的意犹未尽之色。不过看到李绩恰到好处地流露出的一丝“疲态”,他们都很有眼色地起身告退。
李绩的目光温和地送着两人离开,直到那扇破旧的房门被从外面轻轻带上,隔绝了视线。他脸上那丝“疲惫”瞬间如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无踪,嘴角无声地向上弯起一个极轻微的弧度,眼神里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几个小屁孩儿,心思倒是不少……”
……
而另一边,匆匆离开李绩房间的郑晟和阮巧兰并未各自回房。
他们默契地一前一后,径直穿过了破落的庭院,来到位于清风观最角落、离李绩房间最远的那间狭小杂物室门前。
吱呀——
门刚被推开一条缝,一个刻意压低了却又难掩急迫的声音便从中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怎么样?!他有问题吗?!”
郑晟和阮巧兰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极有默契地同时侧身,警惕的目光飞快扫视了一圈死寂的庭院和走廊——尤其是李绩房间的方向。确认视野中空无一人,只有夜风拂过衰草的细微沙沙声后,两人才闪身进屋,轻轻而迅速地带上了门闩。
“郑哥,阮姐!你们倒是说句话啊!”这次出声催促的,是另一位早已等候在此的瘦高少年,语气同样透着焦躁和忐忑。
直到此刻,确定那位“李师兄”没有如鬼魅般尾随而至,郑晟紧绷的神经才略松一分。他毫不客气地踏前一步,左右开弓,“啪!啪!”两声脆响!
两个干净利落的大嘴巴子,精准地落在了最先开口的吕岩和另一个少年韦浩脸上!
声音不重,却在寂静的小屋内显得异常清晰。
吕岩和韦浩挨了打,连摸一下脸颊的动作都硬生生忍住,只是迅速地低下头颅,做出了一副完全顺从的姿态,再无半句多言。
房间另一侧紧挨着站立的阮巧兰和那个存在感较低的小丫头杜梦,似乎对这个“你竟然敢打我?!”的经典冲突剧情没有上演而略感失望,两人几乎同步地撇了撇嘴角,流露出一丝索然无味的神色,随即默契地拉开一点距离。
“好了!都什么时候了?!”郑晟没好气地低喝一声,将两人那点欲盖弥彰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杜梦轻轻“哼”了一声,但也没有再继续“表演”。阮巧兰则迅速恢复了端庄,给了杜梦一个微带警告意味的眼神。两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迅速收敛了那点无关紧要的情绪。
能活到现在,活过郭康的筛选,运气的成分或许很大,但心智若过于不堪,也早该被淘汰了。即便刚才吕岩、韦浩那副跳脱的姿态,其中几分是试探?几分是真情流露?几分是刻意装傻?也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郑晟开口了,但话题并未立刻落在李绩身上,反而转向了刚刚挨打的吕岩和韦浩:“你们两个,以后少在那扮猪逗闷子。‘扮猪’扮得太久了,小心哪天骨头软了,真成了一头任人宰割的肥猪!”他的语气带着严厉的敲打。
“噗嗤……”一旁的杜梦似乎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娇笑,但立刻在阮巧兰不赞同的目光下捂住了嘴。
“小梦,你也别再胡闹了。”阮巧兰借机敲打了杜梦一句。这个队伍中最小的女孩,比李瑞也就大上一两岁,虽然天资悟性聪颖,远超那个懵懂的李瑞,但心性终究太过稚嫩。这在动辄生死的修仙界,是致命的弱点。
杜梦闻言,立刻低下头,乖巧地嘟囔了一句:“是,阮姐姐,我知道错了……”只是那微撅的嘴角,显示着她的不以为然。
阮巧兰见此,心中微叹,也不再多言。他们这群人,虽然因为家族关系在前往长青宗前就彼此相识,但交情深浅不一。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她懂,更何况如今自身都危如累卵,哪还有多余力气去强按别人低头?
两人的这番互动,其他人看在眼里,都没作声。
郑晟这才将目光转向正题,语气笃定地道:“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位‘李师兄’,应该不是郭康那老魔安插在我们中间的钉子。他只是……一个运气不错,侥幸得了点修行机缘的‘天才’罢了。”
“……”
空气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只要不瞎,谁都看得出郭康和他背后的“正气宗”绝非善类。对于被扔在这灵气几近于无的死地,却诡异地留下功法的行为,他们几人私下里不知讨论过多少次。此前最主流的猜测,便是他们之中很可能潜伏着内应。
而他们这几位相熟之人彼此知根知底,嫌疑目标自然就落到了仅有的两个“外人”——李绩和李瑞这两个“泥腿子”身上。原因无他,试探他们的成本最低,一旦排除嫌疑,剩下的“小圈子”反而能建立更加紧密的信任联盟。
正是出于这种“排除异己”的盘算,才有了他们之前几天的刻意表演,以及今晚这最后一试——让郑阮二人在灵砂的掩护下,去试探李绩的底细。
此刻,在场的其他几人——吕岩、韦浩、杜梦——听完郑晟的结论,都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显然认同这个判断。
郑晟对众人的反应暗自满意,不再绕弯子,直接说出了基于这个判断下的更残酷推论:
“所以,我们……恐怕真的插翅难逃了。”
没错!尽管郑晟出身的地方豪族对真正的修仙界了解不深,但他们祖辈世代积累下来的驭下之术、控制手段,乃至如何压榨他人血肉骨髓的方法,早已融入骨血!将人囚禁、驯化、最终连皮带骨吃干抹净的路数,他从小耳濡目染!
“……”
即使心中早有同样的预感,吕岩、韦浩、杜梦三人听闻郑晟如此直白地宣判,脸上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难以掩饰的绝望灰败。
阮巧兰的情况稍好,但那姣好面容上清晰的失落之色,同样昭示着她内心的沉重。
郑晟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着喉咙。他又何尝不绝望?但绝望之后,那根深蒂固的家族烙印在提醒他:就此放弃,便只有引颈待戮一条死路。坚持挣扎,或许还有一线渺茫生机!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艰涩,那是平日谈吐风度的郑家少爷从未有过的语气:“所以……我有一个计划!”
属于他郑晟的挣扎,此刻才刚刚开始!
……
对于另外五人在那破败杂物间的密谋,李绩自然无法亲耳听闻。
但凭借前世的丰富经验、敏锐的观察力以及悄然运转的相面之术,他早已看出郑晟、阮巧兰、吕岩、韦浩、杜梦这五人必然相识,且关系并不简单。对方那点心思和盘算,对他而言几乎是明牌。
总归是那些,他前世在底层挣扎时早就玩剩下的把戏套路罢了。在这个残酷的修仙界,无论你是天生贵胄还是草根出身,没有谁不曾经历过这种深陷绝境、试图抓住任何一根稻草的时刻。
如果没有……那只能说明,那足以令人绝望的深渊,还在你命运的前方静静等待。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接下来如何落子。
是的,就在这短短几日间,他的《望月诀》已悄然登堂入室,初窥门径,具备了真正踏入练气一层的基础。
理想状态下,他应该先将《望月诀》这门筑基根本法推演至圆满之境。这将为他后续的练气之路带来巨大的增益——法力更为精纯,修行速度大幅加快,冲击瓶颈时阻力更小。
但转世重修一次的李绩,虽嘴上说着“不太看重”……好吧,他内心深处其实非常看重这份优势!能在初期快人十到二十年到达练气大圆满,其中的好处不言而喻!
然而,眼下的局势,犹如一把冰冷的尖刀抵在后背。
——保命要紧!
李绩眼神一凝,瞬间做出决断。他闭目凝神,意念沉入识海深处,将记忆中存储的两部能够直达练气大圆满的上乘功法细细检视。
第一部,便是前世意外获得、名震一方但最终望而却步的《涅槃经》!此法号称佛门秘传,直指筑基之秘,甚至对成就菩萨(金丹境)也有大裨益。可惜,其入门条件堪称苛刻——不仅要拥有罕有的“佛性”,修行过程中更要严守戒律,稍有不慎便会功败垂成甚至走火入魔。
“万法皆空,色空不二……照见五蕴皆空,究竟涅槃……”
李绩心中默诵经文真言,试图引动一丝感应。片刻后,他无奈地睁开眼,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果然……这一世轮回洗牌,我这俗根深重的人,依旧与那玄妙的‘佛性’无缘。”
此界的佛修,与他前世了解的截然不同。不讲什么“众生皆有佛性”,而是只认“佛陀转世”!唯有真正的佛陀转世之身,生来自具佛性,无需修行便已身具不可思议之神通。这《涅槃经》,对绝大部分人而言,不过是镜花水月。这条看似光明的大道,终究属于天上人,非他这等凡俗根器可染指。
既然已经确定自己不具备踏上这条路的“入门凭证”,李绩也懒得再耗费时间去尝试另外两部他前世便知底细的功法——《青阳玉章》和《刹那剑典》。《青阳玉章》属性偏阳和,且需要特定灵材辅助方能入门大成,在这“清风监狱”自然无法满足条件。
至于《刹那剑典》,那更是前世他在练气大圆满时,为突破筑基瓶颈而殚精竭虑、耗尽大半生积累所创,每一步都是为他当时的法力和神魂量身打造。
但问题根源在于——现在的他,魂魄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了,成了一个全新的“李绩”!
那份专属前世神魂的核心烙印,如今正被那位在长青宗山门前高高矗立的祖师“长青真人”完美地继承并使用着!他这部为前世量身定制的独家功法,又怎么可能完美契合今生的魂魄根基?
这份荒谬的传承关系,让李绩心底对“长青真人”的杀念更添一层——如果杀人念头有度量衡的话,那数值大概是正无穷。
“看来……终究只有这一条路了。”李绩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破旧的床沿上划过。那条唯一可行的道路,便是深藏于轮回印中的《轮回诀》。
一旦下定决心,李绩便不再有丝毫犹豫。他盘膝坐好,五心向天。
至于前世为何未修此诀?
答案简单得残酷:《轮回诀》的入门前提苛刻无比——唯有真正经历过一次“彻底死亡”、魂灵寂灭又借秘法或奇物重获新生之人,方能感悟那玄之又玄的轮回真意,引动功法入门!
前世的“他”不过是异世魂魄重生,死亡的“洁净度”完全不合格,自然无法契合其意。
而这一次……他在夺舍重生前可是真的魂飞魄散,死得不能再死了!这具身体,真正从轮回中来!
李绩缓缓调整呼吸,精神沉凝,开始引导这三天通过修炼粗浅武学所积蓄的内息——这方世界自有其武道体系,在修仙者眼中,那不过是最底层的“炼精化气”之术改造而来。凭借前世高屋建瓴的武学理解和这具身体本就远超常人的底子,配合那捧灵砂的微弱灵力辅助,他早已在内腑丹田中培育出了一丝凝练的元精之气。
“这破地方灵气稀薄得令人发指……”李绩感知着经脉中流转微弱但稳固的内息,“但武道炼体,走的是炼精化气的路子,主攻自身气血元气,对外界灵气依赖较低。我可以借此不断积攒转化体内‘元精’。只待日后逃离此地,接触到足够充沛的天地灵气,便能将这厚积的‘元精’瞬间引爆,一举冲破关窍,踏入练气!速度绝不会慢!”
这是他权衡利弊后选择的、最能在此绝境下最大化利用时间的方案。
李绩心无旁骛,默默搬运体内那一缕精纯的生命精元之气(元精),按照前世记忆中最有效率的行功路线运转周天。桌上那捧珍贵的灵砂,他丝毫未动——那玩意儿,他另有大用!
“可惜啊……我这辈子仍是中等天资起步,也没有觉醒什么天赋神通……”一丝遗憾掠过心头,“话说回来,若将前世练气大圆满的修行经验和海量记忆视作一种‘天赋’,那我怎么也该评个‘宝体’了吧?”
在修仙界,资质评判体系有两条脉络:
天资:通常分为下等天资、中等天资、上等天资,以及只在传说中出现、需要特殊体质或逆天机缘才能诞生的绝世天资。影响天资的主要是两大方面:
1.灵气契合度:包括吸收转化天地灵气的效率、感应天地灵气的范围与灵敏度等硬件素质。
2.根骨悟性:根骨影响身体素质、经脉强度、承载灵力的上限;悟性则关乎参悟功法、理解天道法则、学习术法的效率。这两项都属于“软件”。
特殊体质:独立于天资体系之外,更为稀少且强大,如凡体、灵体、宝体、道体等。前世的李绩只是风闻,无缘亲见。
关于“灵根”,李绩也回忆起前世在湖心国时听过的传闻:在那极东富庶繁盛之地,存在一种名为“灵根组件”的后天奇物,能直接提升修士的先天“天资”(主要指灵气契合度方面)。不过这法子似乎有着不小的限制,会对后期道途产生某种未知的负面影响。
在修仙界,提升“灵气契合度”的方法,掌握在世家宗门中的并不少,即使一些小有门路的凡俗豪门,也有手段为子弟提升此等硬指标。
但关乎根骨,尤其是提升“悟性”的法门或资源,则珍稀得多!前世他贵为练气大圆满,几乎站在了散修之巅,也未曾接触到这等逆天改命之物!这两者无法用现成的“世纪数值”精确衡量,毕竟修仙界不乏大器晚成、顿悟开窍的传奇事例,因此修仙界主流仍以前者作为评价“天资”的主要依据。
这套标准水分很大,常有“虚高”之嫌。不过等修士达到练气后期,有没有练成关键神通作为傍身手段,一切水分都将暴露无遗。谁在裸泳,一目了然。
正因为这个实际存在却又心照不宣的“筛选”机制,这套标准被各大势力沿用至今,未曾改变。
……
岁月在艰难而枯燥的生存与修行中悄然溜走,一个月转瞬即逝。
李绩依靠着前世的卓越眼界、结合这方世界的粗浅武学进行了针对性改良,加之清风观后山勉强能果腹的野味草药,以及那关键的一小撮灵砂中蕴含的微弱灵气持续滋养,他竟然成功了——将自身那套原本只算三流水准的后天境内功,硬是推升到了寻常武夫梦寐以求的先天之境!
“啧,不愧是基于《轮回诀》拆解出来的速成炼精术……九成九的点都加在了生命精元的打磨上,实战搏杀能力嘛……”李绩感受着体内充盈鼓荡却缺乏杀伐锋锐之气的先天真气,又捏了捏筋肉坚实、骨密提升、宛如脱胎换骨般的强壮躯体,无奈地在心中苦笑,“……嗯,大概属于武道先天这个圈子里,打架最水的那一档吧。”
这是必然的结果。毕竟练武哪有修仙有前途?所以他这套所谓的“武道”,充其量就是个半吊子的练气引子、精气储备库。
李绩这番勤修苦练的身影,自然被其他六人看在眼里。
对于这种看似“浪费时间”、“偏离仙道”、“舍本逐末”的行为,以郑晟为首的五人(包括吕岩、韦浩、阮巧兰、杜梦)心中颇多不屑,甚至暗自觉得这位李师兄是“飘了”,沉溺在昔日侥幸得来的那点“机缘”里,迷失了方向。不过他们并未出言讽刺或劝阻,多是抱着看戏的心态。
而李瑞,这位自认已被李绩罩住的“忠实小弟”,在得到李绩的首肯后,则义无反顾地也投入了这被其他“上等人”看不起的“凡俗武道”之路,每日同样挥汗如雨,一副唯李绩马首是瞻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