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国,长青宗。
仙门考核的第三关问心路前。
“嘶!”李绩闷哼一声,骤然惊醒。
他眉头先是下意识拧紧,随即迅速平复,心神沉静,开始默默接收并梳理方才觉醒的“前世”记忆。
“竟能如此之快摆脱幻境影响……看来不仅神魂先天强韧,意志也颇为坚定……”不远处的考核仙师目光微凝,在心中默默点评。
“可惜……年纪太大……兼之元阳已失……”考核仙师微微摇头。
“才二十岁嘛……不是传说赵师叔三十多方才入门修行?”四周有前来围观的宗门弟子“低声”议论,话语声却似不经意般清晰传来。
考核仙师闻言眉头倏地一挑,似想起什么,瞬间对眼前这名考生有了决断。
……
“百国……长青宗……入门考核……”
“李绩,年近二十?”
“年少慕艾倒也能理解……只是如此一来,我特意收集的那门筑基法,怕是用不上了……罢了。”李绩在考核仙师指示下来到合格者等候区,面上古井无波,仿佛对考核结果浑不在意,内心却在飞速整合、消化着两世交汇的庞杂信息。
结合此生记忆判断,他应当仍在原先的修仙界,甚至距离上一世陨落的时间点相差无几。因为他依稀辨认出记忆中有关前世“湖心国”的痕迹,虽相隔万里之遥,对一个无甚根基的练气小修而言,若无特殊机缘或甘愿卖身,怕是一生也难抵达。
“此世意识得以复苏,看来【轮回印】所载的‘轮回诀’,绝非虚妄!”李绩眉头微挑又瞬间舒展,一股深刻的喜悦自心底蔓延。这意味着,即便此生筑基无望,他仍拥有后续五世机会!
“该死的!谁知筑个基竟艰难如斯!”回想起前世挣扎于散修之列的困境——直至寿元尽头也未能凑齐破境所需的全部条件,最终只得拼死一搏,结果便是“试试就逝世”的下场。念及于此,他心中又不由得涌起一阵浓得化不开的苦涩。
对了,【轮回印】如何了?
他目光涣散地直视前方,状似呆滞,实则已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深处。在那里,一块古朴的纯黑小印静静悬浮,印身之上,六幅神魔图刻或庄严神圣、或凶戾邪异、或深邃莫测。
这【轮回印】乃是前世地球的“传家之宝”,随他一同穿越至这与想象中大相径庭的修仙界,堪称他最大的倚仗。李绩凝神细观,终于发现那六幅神魔图中,以枯骨为座、生有三头六臂的一尊魔神,其形貌似已由沉寂转为“苏醒”。尤其当他目光触及,神魔那双黑红色的眸子竟似微微转动,与他目光相交!
一瞬间,冷汗自李绩的额头渗出。反复确认后,他心神方才缓缓退出识海。
关于这石碑的来历,他至今不明,只因其功用与形貌,他将其命名为【轮回印】。它最核心的作用便是“死后重开”——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轮回,而是令他在意识彻底寂灭后重获新生。更为关键的是,在修仙界的因果和神魂层面上,全新的“李绩”与前世已毫无关联。这一点,在弱肉强食、暗藏凶险的修仙界,无疑至关重要。
要知道,那些用以破解胎中之谜的转世秘法,虽然前世身为散修的李绩无缘接触,但确实听闻修仙界的顶尖大宗门内,真传弟子手中往往掌握着几部。传说中,更有一个屹立于巅峰位置的超级大派,其核心弟子更迭,自开宗以来便依赖此类秘法!甚至于李绩前世所在“仙缘阁”的那位练气大圆满供奉,都声称持有过一部残缺版本!
但如今,前世已在修仙界摸爬滚打近二百年的李绩,此刻才深刻体会到——拥有此类秘法,未必真有大用!
他眼含憧憬,目光投向山门前矗立的一尊高大石像。那石像气韵非凡,左手执符文玉珏,右手提三尺青锋,神态睥睨,意气风发。
“然……这又有何用?”李绩心底泛起一丝冰冷的疑问。凭借着【轮回印】蕴含的无上伟力,他从这尊石像身上,捕捉到一丝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再结合脑海中逐渐清晰的此世记忆,他已能确定无疑。
这尊石像所纪念的长青宗开派祖师——那位筑基真人,赫然便是他上一世的转世之身!在这等开山立派的宗门内,弟子们会详尽记录祖师生平,尤其是那些关乎仙道历程的重大节点,其中甚至包括前世经历。故而李绩才能如此笃定。
“长青真人”,便是他上一世的转世身!
那么,由此引出一个悖论般的疑问:若前世转世为长青宗开派祖师,那他李绩……又算是什么?
这个问题,连李绩自己也迫切想知道答案!
【轮回印】判定“死”的标准,在于其锚定的“意识”是否彻底寂灭。唯有此境,方能触发“重开”机制。魂魄寻常的自然转世投胎,在【轮回印】的判定法则中,根本构不成“死亡”!
这意味着,眼前这位石像化的、记忆中找不到丝毫共鸣痕迹的长青宗祖师,与他李绩之间,恐怕只存在一种关系——即“共用同一缕魂魄本源”的关系。仅此而已!
心海深处已然掀起惊涛骇浪,李绩脸上却愈发显得平静自然,目光澄澈,如同一名真正怀着敬畏之心瞻仰祖师圣像的修仙萌新。
“这个仇,我记下了!”反复推演也无法得出确定结论,只能勉强锁定前世那个将秘法“卖”给他的模糊身影。李绩心中杀意如潮水般翻涌暴涨,却被他以无与伦比的毅力牢牢锁住,丝毫没有失控外泄的可能。
《望月诀》!
这便是他前世寿元枯竭、无奈选择孤注一掷前,千方百计收集到的品质最佳筑基法之一。
同时也是根据他目前所拥有的资源,唯一有条件尝试修炼的顶级入门功法。所谓“望月”,并非仰望天穹之月,而是要在内心中,从那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海洋之上,升起一轮能驾驭万邪、纯净神圣的“神月”!
其入门首要心诀,便是须得深陷某种“极端情绪”之中,同时还要保有一线清明,维系超然物外的道心。若非李绩有着前世积淀的庞大精神底蕴,寻常修士若贸然修炼此法,必是九死一生——起手便近乎要分裂神魂或人格,谁能顶得住?
他原计划不过是将其当作底蕴积累,为未来修行之路开阔视野。然而如今局面陡变——元阳已失,他最为看好的《纯阳决》已无法修炼。而其他筑基法门,乃至《纯阳决》在练气初期的效能,若无纯阳类体质加持,都根本无法与《望月诀》在同等层次相媲美。
“望月……不如说,是‘铸月’!”李绩心念电转,念头愈发坚定。
“上一世的‘结局’……究竟是我遭了算计?还是这修仙界的‘轮回’本身便有问题?甚至于这【轮回印】所言的‘六世轮回,主宰九阴’……这承诺,我如今是越来越不敢全信了!”念及此处,李绩已无比清晰地确立了此生的核心目标:
“无论如何,必求筑基!若有余力,须设法探索金丹真君的奥秘,并……从旁侧击,设法追查前世那个卖我秘法之人的线索!”李绩心如磐石,毫无凭意气行事的冲动。他最大的资本便是时间——此世不成,还有下一世。更何况……
李绩黝黑的瞳仁深处,悄然掠过一抹深沉的赤红——如今的他,已拥有属于“天生神通”的依仗。
【吞命】!
这是【轮回印】上那尊“苏醒”的神魔赋予他的天赋权柄。只要他运用“吞命”生成的异力杀死一个目标,便能攫取其部分修为或夺取其一项天赋神通。
强吗?
毋庸置疑,强悍绝伦!
根据李绩接收的信息所示,此神通……几无上限!意味着只要他肯放下底线,狠下心肠,待恢复前世修为后,哪怕去屠戮一国……不,只需集中屠灭一城凡人,凭借收割而来的磅礴“寿元气血”汇聚成的气运洪流,便足以推动他跨越突破筑基所需的巨大关口!
更遑论那些可能被埋没在世俗尘埃中的特殊“天赋”——金子蒙尘,在修仙界从来不是什么稀罕事。
“算了,谁叫我还算是……好人呢!”脑海中闪过某个念头,李绩瞬间掐灭了这“危险”的设想。
“不成筑基不为人,未得真金不为仙!”他心志依旧坚定。
眼下,还是老老实实寻求筑基正途为上。若不然……恐怕迟早要被【轮回印】内那“复苏”的神魔所吞噬!方才那尊神魔对其神魂流露出的赤裸裸的吞噬渴望,李绩可是感同身受。除非他舍弃【轮回印】,否则这几乎就是他注定的宿命。
然而……舍弃【轮回印】?
李绩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生当为人杰!”
……
“李兄,你何时便醒来了?”世间人事总是因缘际会,圈子亦然。眼见李绩早早便立于此地,后来几位考核通过的少年少女顿时聚拢过来攀谈。
“比诸位稍早一些。”李绩神态自若,实话实说,并无刻意遮掩之意。他如今尚处于考核后等待结果的关键阶段,能否跻身宗门尚在未定之天,此刻遮遮掩掩毫无意义。至于会否有小人暗中作梗?
李绩反倒巴不得有人能将自己从这长青宗挤出去!
在觉醒前世记忆前,他尚觉得长青宗虽在百国之地的地位不算顶尖,却也绝非他这等毫无背景的草根能挑拣的对象。况且长青宗作为新兴宗门,入门门槛已是百国同阶宗门中最低的那一档。
那更为低阶的宗门?
李绩如今凭借着前世记忆搜刮来的筑基法门,心中只有鄙夷:“当狗?我不干!”那些连筑基真人都拿不出来的所谓宗门,在李绩看来,比他前世那些“黑中介”还要凶残——手段之阴毒,堪比缅*甸噶腰子团伙的超级加倍版,甚至手段更加残忍一点!
他们可是会练魂的!
表面上应付着这些刻意搭话、带着稚嫩心机的少男少女,心中想着那些本地“狠人”的所作所为,李绩还是忍不住暗自打了个寒颤。
论起狠辣,终究还是“本地人”更胜一筹!
经历此番轮回转生,李绩敏锐察觉到自己的心态似乎年轻了不少。要知道,在前世末期,虽未亲身操办过那种事,但可没少听同僚们眉飞色舞地讲起押送“货物”的种种“趣闻”。那时的他,对此完全是冷眼旁观,心如铁石,毫无波澜。
这恐怕也是【轮回印】玄妙之处。它所赋予的“新生”,是真正意义上的新生,而非修仙界里那些老怪物们那种仅仅是换身皮囊、魂儿依旧“邦邦硬”的“换汤不换药”。
那些练气期的转世秘法,纵使侥幸成功,人虽“活”着,灵魂却已有寿数。练气境修士强行转世,若无突破筑基的契机,最多只余百年魂寿,此后每一世都将腰斩一半,直至不足十年,魂飞魄散,彻底归于虚无。
换言之,若无天大机缘,五世之后,便是真真正正的彻底凉凉。
而筑基真人的情况则截然不同。李绩听说,筑基真人若能成功熬过五世,可选择彻底洗去所有记忆,投入真正的天道轮回,重获崭新的开始!
“李兄……你看我等……可有希望留下?”此时,一名面色已显焦虑的同伴终于按捺不住,压低声音询问李绩。
李绩看了那人一眼,语气平淡且直接:“我元阳已失,年岁亦长,若无意外,考核仙师多半会将我引荐给某个修行世家了。
”这既是他基于现状的推演,亦是他内心期待的走向。诚然,存在微乎其微的概率会被破格收入长青宗门下,但此言出口,那点微末可能便已近乎断绝。
修仙界,最重因果。有时,一句无心之言便可能牵动难以预测的危机。因此,李绩这番话,分明就是有意为之!若非察觉此身与那位“长青祖师”存在诡谲的联系,他其实十分乐意留在长青宗修行。但现在,他只想离长青宗越远越好!天知道那位祖师若见到他,会是何反应?
万一当场来一句:“呵!原来是你!”
他李绩只怕立时就要凉透。他可万万不敢小觑筑基真人那神鬼莫测的天机推演之能!李绩早已打定主意,待修为稍稍稳固,寻个时机便溜之大吉,尽可能远离那位透着邪门儿的长青祖师。
周遭众人听得李绩这番坦率到近乎自贬的话语,面色虽无甚变化,但攀谈几句后,便默契地以各种借口离开李绩身周,转而围绕方才询问的那位,形成新的圈子。
李绩微微一怔,心中暗道:“这……也未免太现实了点吧?”然而紧接着又生出几分恍惚——并非怒意,而是觉得这些人的“表演”段位,与他前世所遇那些能一边心里乐开花、一边满脸真诚地为你提供“情绪价值”的老油条相比,实在是……太过稚嫩了。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撇,暗中运转前世无聊时习得的“照骨法”,目光在几人身上一扫。瞬间,心头疑虑消散。
“原来如此……天资上乘啊。”这就说得通了。天资能达“上乘”者,其家族必是非富即贵——至少祖上曾出过修行者,有足够的资源为其幼时精心洗髓伐毛。
须知,不经后天洗髓或是真人转世,凡夫俗子能拥有的先天修炼资质,最高也不过如他李绩眼下这般——堪堪跨入“中等”资质的门槛。
回想起前世作为散修所经历的种种艰辛,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长生仙途,“财、侣、法、地”缺一不可。
其中排名最末的“地”,指的便是修士赖以修行的道场。而在整个修仙界,几乎所有蕴含充沛灵气的灵脉、得天独厚的洞天福地,无不被宗门大派、修仙世家、以及实力强横的妖王巨兽所占据。没有灵脉道场支撑,修行效率相差何止十倍!
而排名第一的“财”,则是指修仙资源,诸如灵石、丹药、法宝等硬通货。正因如此,李绩才会斩钉截铁地认为:在这个残酷的现实面前,资质优劣,委实排不上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