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那人不再言语,钟夫子让她们将今日所学背抄写两边,融会贯通,便下课。
钟夫子离开后紫苏才小声道:“那人是光禄寺太官署长之女陈紫怡,听闻素来喜欢纪世子。”
“难道因为纪锦城针对我?”
紫苏摇头表示不知。
倚青凝收回心绪继续看书,如此看来,甘越国只是表象和平,西戎两年后的朝拜怕是来者不善。
话本里,倚府被抄家是三年后……是西戎朝拜后不久,这两者有关联吗?
至少,倚府被抄家前,甘越国还没战乱。
碧玉琼楼阁。
这间课室上课的只有,二皇子武宏毅,五皇子武宏渊,六公主武宏苒,七皇子武宏岳加上各自陪读一共八人。
丫鬟和小厮一排排守在门外。
“见过哥哥,五殿下,七殿下,夏公子”
倚萱薇到时,倚青舟,武宏渊,武宏岳,夏思明四人到课室。
武宏岳礼貌点头,不曾多言。
“倚三小姐。”夏思明明显心情有些愉悦,嘴角带笑。
“自家人,不必多礼。”武宏渊不甚在意的摆手,给她指了指武宏苒的位置:“六妹妹寻常都坐那,你去那处等一会儿她就到了。”
倚萱薇应声走去,刚要落座,便觉凳脚一歪——那条梨木凳的右后腿竟缺了一块,凳面斜斜耷拉着,像是被人硬生生磕掉的,在这满室精致的紫檀案、玉笔筒中,显得格外扎眼。
国子监的寻常课室都不会有这等破损,更何况是皇子公主们上课的琼台玉楼阁。
没等片刻,门外就传来环佩叮当声。武宏苒一身水绿罗裙,笑意盈盈的与二皇子武宏毅并肩进来。
“倚三小姐,早呀!”武宏苒笑眯眯打招呼,自顾自坐下,似乎没注意到旁边凳子是瘸腿的。
武宏毅对着众人点头打过招呼后,坐在夏思明旁边位置。
“磨墨。”武宏苒指尖捻着书页,眼皮都没抬,语气自然得像吩咐身边伺候惯了的宫女。
“回公主,凳子是坏的。”倚萱薇轻声道。
“噢,许是前几日谁碰坏了,还没找人修。”武宏苒笑意更深了些,眼尾微微上挑,“不过就坐一节课,能有什么大碍?一会儿让人寻新的来便是,倚三小姐还是先把东西备齐吧,别让夫子等。”
倚萱薇抿唇,缓缓坐下。借着身子的力道稳稳撑住歪斜的凳。
她先将书本纸笔一一摆好,才拿起墨锭,在砚台里细细研磨起来,墨香渐渐在空气中漫开,衬得她低垂的眼睫,像落了层细雪。
这处动静很小,没有人注意到倚萱薇的凳子是瘸的。
少顷,进来一个头发黑白互半的夫子,姓冯,是元和七十二年的状元郎,现担任太师。
课程是跟着公主和皇子的进度走,倚萱薇只能被迫跟上,又不懂处只得课后自己勤补。
冯夫子捻着胡须道:“今日学《中庸》,大家先温习上月所学。”
一面要看书写字,一面要顾及身下凳子的平衡,时间短还好,时间长了倚萱薇只觉得浑身难受,腰不是自己的,腿也不是自己的。
课后,大家三三两两打招呼离开。
武宏苒却不是很满意,早知道连凳子都不准备。
“萱薇不知何处惹公主不开心,望公主明示。”
课室已没人,声音轻的似乎风都能吹散。
“你是怀疑凳子是本公主故意损坏的吗?你敢污蔑本公主?”
“萱薇不敢。萱薇只是怕公主心中有气没有疏解。若是损伤公主千金之躯,萱薇万死难辞其咎。”
武宏苒居高临下的看着言辞恳切的倚萱薇,没说话。
“六妹妹,你和倚三小姐如此投缘吗?”
武宏毅在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折回,语气轻松,似乎没看到两人之间僵持的气氛。
“我今日才知,倚三小姐不仅才智过人,还如此伶牙俐齿,我很喜欢。”
武宏苒仰脸一笑,越过倚萱薇离开。
倚萱薇呆在原地,等人走远了才轻松一口气。文月跑进来,连忙给倚萱薇捏肩捶背。
“倚三小姐好歹是兵部左侍郎之女,与你也无仇怨,何不交好?”
兄妹二人并肩走在绿荫小道。
“二哥!你不是不知我原本是想让谁来陪读!”
她原本是想让倚青凝来陪读,母后不同意,武宏毅也不同意,说倚二小姐名声不好,成绩也一般。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倚萱薇先出口恶气。
“倚三小姐此人聪慧,才学也不错,是个可拉拢之人。”武宏毅思考:“倚三小姐与倚二小姐素来不和,听说左侍郎更偏疼三小姐,若是想让倚家彻底站队,倚三小姐也许是个突破口。”
阮府是淑妃娘家,也是五皇子背后的势力。倚府作为阮府的女婿,按理应当是与阮府同气连枝,但是,朝政上,两府似乎并未统一。
“你且放心,锦城眼高于顶,不会舍明珠选鱼目的。你和倚三小姐好好交好。今日这种小伎俩就莫要再使。”
“哼。”武宏苒心中有气:“我也要一起学骑射,你给纪哥哥说一声。成了我就不生气了。”
“不过……倚青舟和五哥走的极近,光靠倚萱薇能转变倚府态度?”
“无妨。”
武宏毅神色淡然,不成友便成敌,既是敌,那就该把这个位置换成听话的人来坐。
女子舍院,倚萱薇回来最晚。
尹秀秀听到声音就迎出来。
“如何?和殿下们上课可有什么不同?你这是怎么啦?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
尹秀秀连忙扶着另一边胳膊。
“殿下们待人都很和善,今日学习感悟良多。”
“有人欺负你?”
“这里是国子监,没人欺负我。”倚萱薇拍了拍她的手安抚。“你们今日学的什么?”
尹秀秀兴致勃勃的把今日夫子讲的和课堂上发生的事挨个讲,也忘了继续追问倚萱薇的疲惫。
“你呢?你觉得倚青凝大的好不好?”
倚青凝轻轻抿唇。不得不承认,倚青凝所答很好,另辟蹊径以最朴素的方法拆解家国之事。
“你也觉得一般是吧,我就觉得,要是你在,你能答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