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霍思言离太庙时,天色已阴。
刚踏出石阶,魏临急步而来,将沈芝的密信呈上:“她追进了宣政殿附近。”
“李玄叙行迹诡异,疑似在与北祁中人暗会。”
霍思言迅速扫过信页,眸中寒光乍现。
“李玄叙是朝中实权派,一旦沦陷,会带出整个监察院。”
魏临低声:“她一个人盯不住。”
霍思言收起信:“不需要她盯,我来。”
宫墙深处,岑封立于石窗之后,望着宣政殿方向,缓缓道:“魂胎未全,阵印未齐。”
“她们来得太快了。”
一名黑衣人跪伏在地,低声请罪。
“将军,沈芝疑似觉察了我等阵线。”
岑封冷笑:“这才有意思。”
“让他们盯紧封渊,明夜动阵。”
“我要他们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
他转身望向身后地图,一枚血色铜钉缓缓按在皇宫最中枢的标识上:
“魂阵起处,中宫,绛云殿。”
入夜,宣政殿西南侧一间废置偏屋,窗棂剥落,瓦片残缺,隐约漏着雪光。
沈芝一身黑衣藏于此处,面色苍白,呼吸轻浮。
她方才自李玄叙跟出的线索断在这里,原以为只是一处旧书档,怎料甫一探入,就觉魂气翻涌,四周竟布了简易魂结。
她当机立断退身,却已被两名黑衣人拦住。
打斗激烈,腰侧已染了血。
她咬牙扯下一截外袍布条裹伤,喘息声微哑,却依旧紧盯窗外。
“李玄叙……不只是受贿通敌。”
“他在宫里,布了局。”
片刻后,远处传来细微脚步声。
沈芝闭眼屏息,右手慢慢贴上袖中藏刃。
门被轻推开。
风雪灌入的一瞬,一柄长刀陡然破风而至。
沈芝侧身翻滚,反手扣住对方手腕,短匕破臂而入,对方痛哼一声,整个人砸向墙角。
她未曾停手,扑身上前一记肘击砸向对方喉口,接着拔刀,横扫第二人来袭路径。
黑衣人不及退让,胸口中刃。
两人倒地,鲜血淌入积雪。
沈芝喘着气,从其中一人腰间搜出一枚密匣,指尖略抖地打开。
其内一小块残符,纹路古怪,边角有被烧痕。
她盯着那残符片刻,忽然冷笑一声:“落骨门的阵芯……”
“果然还活着。”
宫城另一端,霍思言身着侍女外袍,自绛云宫偏门悄然而入。
今日皇帝闭殿,整座中宫仅余数名值宿宫人。
可她一路行来,却发现了不该存在的“死地”。
大殿后墙至偏厢一线,竟封了暗格,灵堂般陈设,被宫人以祭台遮掩。
她指尖凝魂,轻轻一推。
“嗡……”
石板竟有回响。
她眯起眼,循着回音,拔出腰间匕首,沿石缝轻轻撬动。
数息后,地面缓缓下陷,露出一条旋转石阶。
幽光自下而上,闪动着淡红魂息。
霍思言缓缓下行。
地道幽深,石壁皆以封印刻纹修缮,一道道暗红如血的线条缠绕盘根,魂气浓郁至极。
当她行至尽头时,只见一座狭小的祭坛。
其上立着一块残破石碑,碑文几不可辨,唯中间三个字,尚可分清。
“献魂坛”。
霍思言指尖微动,一缕魂气试探而出,旋即感应到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
不是晏国魂法。
是……北祁旧术,与落骨门残魂术法融合而成的变异魂阵。
她眼底一冷。
这便是岑封真正的目的。
他借魂胎入宫,引阵法中宫,以献魂为引,重塑魂脉法则。
而若这魂阵在皇城中心启转,晏国将再无御魂之力。
她缓缓退出地宫,魂气封阵。
“沈芝。”
她低声道:“若你今夜能活着出来,我们这一次……得联手把这座宫掀翻。”
御书房内,皇帝负手立于灯前。
身后一道暗影缓缓跪下:“已查明,李玄叙暗中引北祁术者入朝,初步确认,绛云殿下设魂阵。”
皇帝轻轻点头。
“霍思言呢?”
“已入绛云。”
“沈芝呢?”
“生死未明。”
皇帝沉默片刻。
忽地抬手一挥,袖中落下一物。
竟是一张刻有“玄”字的旧印。
“派人……送给霍思言。”
“说沈芝曾是朕安插在太后身侧的棋子。”
“她若真死了,朕会收她的名。”
“若她活着……她自己,会回来。”
夜更深,雪更寒。
皇宫魂气暗流浮动,献魂阵的脉络,在冰冷的石砖之下缓缓扩散。
而三方棋局,终于在这一夜,拨开帷幕。
晨雪未散,宫城四周却已暗潮翻涌。
绛云宫地底那一座献魂坛,被霍思言层层封印于魂气结界之中,四角落阵、八面布符,连一缕魂丝也逃不出去。
她立于祭坛之前,目光沉稳如铁。
魏临站在她身侧,声音低沉:“此地既是魂阵核心,一旦岑封真启动,咱们得立刻破阵,不容有误。”
“你敢断,那少年封渊与这祭坛,气息有关?”
霍思言点头:“那孩子身上的魂气曾短暂与此坛产生感应。”
“北祁祭法并非一脉孤传。若我没猜错,他们是以封渊为引魂,若阵启,他便是第一口祭血。”
魏临吸了口冷气道:“他们疯了。”
霍思言声音冷冽:“若阵成,整个皇宫将沦为魂气收割之地。”
“这不只是试探,是颠国根本。”
魏临忽而问:“皇上……知吗?”
霍思言未答。
但她抬手,从袖中取出那枚印着“玄”字的玉牌。
“这是昨夜皇上亲送过来的。”
“他说,沈芝若活,她自会回来。”
魏临神色变了变。
“原来……她竟是皇上的人。”
霍思言轻声:“我早就该想到。”
“她能在太后身边活这么久,又在多次生死中脱身,从来不是靠运气。”
魏临迟疑了一瞬:“你信她?”
霍思言目光不动,淡淡一句:“我不信她。”
“但我信,她恨之入骨。”
“这就够了。”
辰时,绛云宫外多了一层禁卫防线。
名义上,是为查昨夜魂异,实则是霍思言提前调派旧部布防。
她立于侧门石阶,远远望着那座宫门上方缓缓升起的日光。
“阵起必在午后。”
“因魂术最盛时辰,在巳未交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