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尝债(1 / 1)

午后,唐清欢正倚在后院打盹,门外忽起的喧闹之声,一时惊醒了她,后背已被汗水浸湿。怀着睡意倦懒的疲乏,她步履微晃地走到前厅。

只见一位身着湖蓝色褙子,内衬蓝浅色百褶裙的夫人,端庄大方的立在林傅盛柜台前,神色淡然。

“你家唐掌柜何在?”

“这位夫人,有何事但与我明言便是,在下是她......”

“我想点上一杯‘双色凝露’,需她亲自做。”

林傅盛微露为难:“这.....怕是要等一会儿.....”

夫人身后的侍女移步上前,急切道:“莫非我家夫人还见不得唐掌柜?”

唐清欢见状,将身旁刚经过的龙团,拿起他托盘上的茶盏,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汤入喉,驱散了残存的睡意,顿觉神清气爽。

她面露微笑,理了理鬓发,款步向前,盈盈福身:“贵客临门,小女子本当亲迎。上午忙碌沾了些汗气,方才在后院梳洗,万望夫人海涵。”

夫人端详她片刻,微微颔首,似有赞许:“你便是唐清欢?果然好模样。我乃卫城通判家娘子。”

“原是夫人驾到,清欢有失远迎,罪过罪过。”唐清欢再次深深一福,姿态恭谨。

“夫人若不嫌弃,还请移步楼上雅间。”

通判夫人在楼上等待她片刻,见她将‘双色凝露’呈上,急急啜上一口。须臾,面露满意之态,转而又蹙眉。唐清欢见状,忙询问由头。

“可是味道不妥?”

夫人摇头,又举起茶盏,啜了一口,顿了顿道:“记得第一次听说这茶饮,还是知微告知。我一向懒散,平日只唤了丫鬟来你店,取了打包陶罐回去品茗。”

“今日头次亲品,这现做的与打包的味道,还是有些差别。”

“可做法是一致的,夫人且说说如何不同?”

“现做的味道更浓郁一些,口感更醇厚一点.......”

唐清欢思虑片刻,忙道:“我估摸着,是在路上搁得久了,那股子浓酽劲儿就自己散了些,不比刚沏时鲜活。”

通判夫人点点头,又道:“我第一次见你,是通判公堂之上,晃了下影子。后来,你隔三岔五往通判府送‘沁香酥饼’。吃上一口,我和通判大人要思上好几日。哈哈......”

“我家老爷爱才,恰巧知微那丫头嘴叼,才推荐你家茶饮。果然你是难得一见奇女子,以千变万化的茶饮,引来高门驻足。只是........”

“只是什么?夫人无需芥蒂,但说无妨。”

“我看你有远大的志向,绝非平庸之辈。这茶叶在当下可是极金贵的物件,也是达官贵人们往来交际时常用的东西,你若想更进一步,还得用那些真正上等的好茶。如今……”

“如今我知道你实力还没到那份上,所以刚才我指出的问题,我相信凭你的本事一定能解决。”

“夫人是说,我走创新茶饮这条商路是对的?若是这样,你希望我能把每一处都做到最好,不断改进,把自己的名气做起来,静静等着机会来。”

通判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真是个可塑之才啊……”

清欢双手抱拳行礼:“多谢夫人今日特意过来指点。”

夜晚,唐清欢在小院湖边,将今日通判夫人的教诲说与林傅盛。

“如此说来,今日夫人前来不是喝茶,是来指引你的。”

“嗯!只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皎洁的月光映入湖中,将两人也框了起来,林傅盛灵光一现:“不如将奶乳和茶,制成两种不同的膏体,其余配料打包,回家用热水调冲,加入配料,味道不就更浓郁吗?”

唐清欢听他一说,连连赞同。

迎着几日夜晚,她与林傅盛窝在自家后厨,与一堆茶饼较劲,想将那份‘双色凝露’的核心茶料浓缩成更易储存的膏体。想法是好的,可炉膛里的火苗时猛时弱,锅中的茶汤熬了一锅又一锅,不是焦糊发黑,就是稀薄寡淡,始终凝不成那成型的冻块。

林傅盛瞧着着急,便坐在边上,面前摊着书卷,似在计算着什么?仍然未找到解决之法。

一日夜晚,唐清欢正在擦拭古琴,林傅盛像是想通什么?他徐徐过去,指尖拂过琴弦,嘴里念道:“弦松则润,弦紧则燥。”他顿然提笔,在纸上画着什么。唐清欢不明就里,继续研究自己的茶膏、奶膏。

一炷香完,林傅盛将一张小纸递于她面前,唐清欢将上面的字念叨:“茶膏熬制法:每斤茶饼得膏,文火十二刻。每增湿度一度,减火十息。”上面还画有相关的度值。

唐清欢扭过头看向他,惊讶道:“你做的?”

“嗯!我叫它‘火候测算图’。”

“瞧!我说什么来着,你读书是有用的,这不应验了吗?”

唐清欢又看了看,上面‘湿度减息?’,她立刻冲向炉灶,按照图示,谨慎地称量茶饼,她默默计算着时辰,严格遵循那“十二刻”的基数和“减息”的调整,小心翼翼盯着炉火,再不敢凭感觉蛮干。

时间悄然流逝。终于,锅中茶汤的颜色由深褐转向浓稠的琥珀金,继而开始奇妙地凝结,最终形成一整块剔透如金珀的膏体!她将奶乳照此调方制作,最终也凝结出乳白色的膏体。

“成了!”唐清欢捧着那两块温润的膏体,惊喜地低呼。

林傅盛恰好也抬眼望去,四目相对,情义缱绻之中。

这神奇的‘算学料膏’很快成了清欢茶坊新的招牌。唐清欢特意请林傅盛在茶铺当众演示熬制之法。

那日茶坊内外挤满了好奇的街坊。林傅盛端坐中央,面前小案上整齐摆放着算筹。他神色沉静如水,取过唐清欢称量好的茶饼,修长手指已开始拨动算筹。黑红两色的小棍在他指间迅速排列组合,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漏刻中的清水一滴滴落下,他依照算筹推演的结果,有条不紊地添减柴薪,掌控着火舌吞吐的节奏。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神了!书生算火,汤水凝膏!”人群中爆发出惊叹和喝彩。

茶坊对面,刚痊愈的李三阴沉着脸,直勾勾的盯着这边。须臾,他门前有一人拿着几张图纸,递于他手中,低声在他耳畔说着什么。

原来李三让人偷学林傅盛的制膏之法,他依葫芦画瓢,将那关键的“湿度减息”错记成“湿度加息”。结果可想而知,熬出的“料膏”清汤寡水,寻思片刻他又多熬制片刻。料膏是出来了,不过黑硬苦涩。连连失败,他眼中妒火升腾。当夜,他便约了码头漕帮副行头,在临江码头一家酒肆里,压低声音密谋着什么。

深夜,唐清欢翻来覆去睡不安稳,耳畔的引灵灯微微一怔,眼前浮现一行黑墨色小字:

【李氏兄弟贼心不死,祸害良善。你是否愿开启‘梦境回光’,探视李斯风前世种种?】

这半夜莫名其妙的焦灼,引得她惶惶不安,虽然需消耗功德值200,若此换得宁静也罢!唐清欢用意念同意。须臾,便酣然入梦。

黑色晕染散开,面前地上跪着一男子,正将大把银票塞给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妇人,还舔着妇人的脚踝,却被那妇人一脚踹开。她悄悄靠近些,他男子被摔的四面朝天,是李斯风。她转头看去,那妇人是柳媚儿。他俩怎么在一起?柳眉儿缓缓开口:“你再敢上前,看我不把你阉了。我现在可是林家未来老板娘。”

李斯风整理了衣裳,阴阳怪气道:“可你不要忘记了,还有那唐家嫡女,唐家财富即使再流一代,也是富甲一方的。”他阴鸷咧嘴呲笑。

柳眉儿气得欲将桌上的果盘扔去,李斯风忙道:“慢!不过我有一妙计,可帮你人才两得。”

柳眉儿缓缓放下手中的果盘,冷声道:“哼——你有法子?”

“正是!过些时日,唐老爷不是要补偿些嫁妆来卫城吗?这其中必定有他唐家的瓷器。”

“那又如何?”

“你提前准备好上等官窑瓷器,又让人仿着唐老爷的笔迹写上话,就说叮嘱唐清欢把这批瓷器收好,将来能备个不时之需,这其实是他要运去瑰丽国的走私货。你将这些提前交给我,等货物到了卫城码头,我让槽帮的人往里面一放就行。这嫁妆入库后,你假装唐清欢有孕不便,替她清点核对,故发现后去通判府揭发他。到时我再让漕帮副行头找个盈都本地的人,让他出面承认,说自己长期帮唐老爷往瑰丽国运货,并交上提前准备好的信笺。”

柳眉儿听闻,狂然大笑:“甚妙!那人呢?”

“唐老爷走私官窑,那是流放之罪。林傅盛为了撇清关系,再是浓情蜜意,也得划清界限,到时唐清欢肚子的孩子,也将认作你为亲娘,你也将变成真正的林家老板娘。”

“可景王让我们先别动林傅盛家里人?”

“你先斩后奏,到时候你得了钱财,分些给他,全国商户本由他管,你再献计,称唐家走私,家产如数上缴,到时候这......景王的油水可不少哟!还会责怪你吗?”

“再说,景王还要靠我们帮他收了东临国、瑰丽国等贡品,再利用漕运私密运送,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林傅盛,而坏了大事。”

见柳眉儿不说话,他又道:“好不容易找了林傅盛这么一个傀儡,王爷不想你当上正妻?若这样岂不更光明正大的给他敛财?”

这时画面陡然一转。

盈都衙役凶神恶煞冲上唐家货船,巡视片刻,将某处货箱猛地撬开,搜罗出一批官窑,及一沓信笺。顷刻间,铁链哗啦作响,唐家满门被锁,男女老少的惊呼和哭喊凄声一片。唐老爷佝偻着背,连同整个家族一路向北,直往那寒风如刀的苦寒之地........

顷刻之间,柳眉儿再次浮现,她一手掐住李斯风喉咙。

李斯风颤巍巍无力道:“毒妇,你给我下药?为何杀我?”

柳眉儿妖娆厉笑,淡然自若道:“为何?你忘记当初怎么凌辱我的?”

她眯着冷眼,阴鸷的盯着他:“哼——现在,唐清欢已死,林傅盛就是傀儡,对我言听计从,我现在可是干干净净的林夫人了。而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哈哈哈........”

唐清欢被梦中光影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冷汗浸透了中衣。片刻之余,她定了定神,面露阴鸷,喃喃道:“李家贼人!!!唐家这流放之苦,我定要你偿债。”

过了半月,陈大郎提前几日来信,又预定了大约三百两酥饼的馅料。她想昨日梦境中,李斯风定期要收罗走私之物上贡,这秋日也差不多了。她定了北上的船队承运,又故意放出风去,让李三知晓这次她将茶膏秘方,和着这艘船一起发往云京,到时李三将代替李斯风行动。

不足二日,承运的货船老板仓皇来报。货船在近海一处偏僻锚地遭劫!整整一船同价值不菲的货物,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清欢与林傅盛立刻随货船老板赶往报信的锚地。现场一片死寂,那艘被劫的货船完好无缺,甲板干净,不见丝毫打斗挣扎的痕迹。货船老板哭丧着脸补充道:“原本定的交接码头风浪大,临时改到了前面新开的一个小码头,只有我们和船老大知晓........”

“临时改码头?”唐清欢眸光骤冷,与林傅盛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中同时雪亮——内鬼!必有内鬼!

“保鲜期所剩时日不多了.....”林傅盛低沉急切道。

他的目光投向远处河道入海口,又道:“劫匪得手,必急于脱手。那里水道复杂,靠近新码头,易于藏匿和转运。”

唐清欢点头,她立刻去往知府衙门,将此事告知沈知微。

沈知微将线索和唐清欢的推断给沈大人,沈大人命主管漕运的转运使连夜秘密彻查此事。

三日后,芦苇荡深处,秋寒刺骨。

厢军藏在芦苇丛里,正盯着前方河道交汇处几艘鬼祟停泊的货船,唐清欢与林傅盛也在后面躲着。

倏尔,几艘小船鬼魅般靠向徐徐划来的大船,又隐隐约约传来呼喝交接声。就在匪徒开始搬卸、转运货物时。厢军都头一声指令,猛地挥手!

“拿下!”

埋伏在芦苇丛中的厢军如离弦之箭冲出,火把瞬间点燃,将河面照得亮如白昼!

战斗短暂而激烈。匪徒措手不及,很快被如狼似虎的厢军制服。唐清欢和林傅盛冲上那艘主船,他撬开几个货箱,面前是尚未变质的馅料。

厢军逼问其中一个匪徒,他们所属何人?又是何人指使?

匪徒见厢军准备动刑,被迫供出是槽帮副行头,替李家兄弟办事。

唐清欢一听,李三果然中计。她巡视四周,想着昨夜的梦,料定这李三绝不会单单为她这馅料大动干戈。

于是她提议厢军都头,在四周搜查,怕还有其他证物或是盗了别人的货物。

而后,都头听了唐清欢建议,继续展开线索搜查。他们在一个匪首舱房的暗格里,搜出了几本厚厚的账册和一封未曾寄出的密信。厢军将此物递于都头面前,他借着火光展开密信:

务必将夺取的酥饼馅料,取一些迅速拆解配方,其余的变卖。这批东临国收获的倭刀、硫磺。瑰丽国的琉璃、药材已备,上交老大,老地方交割。——李斯风。

厢军都头蹙眉片刻,又将账册翻开,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李家兄弟与漕帮副行头多年勾结的罪证。借茶叶运输为掩护,私运违禁货物出海,换取倭刀、硫磺、琉璃、珍稀药材.......桩桩件件,皆是大盛律法明令禁止走私的罪证!

厢军都头将李三一家交予知府,这李三还想反咬唐清欢一口,然而当那些亲笔密信、分赃记录的账册被当庭掷出,李三吓得发抖,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但唯一让唐清欢疑惑的是,这些走私之物背后是谁受益?知府大人并未追问,只是当庭宣判:“李氏兄弟,私通匪类,劫掠商货,更胆大包天,勾结漕帮走私禁物,通敌牟利!罪不容赦!依律,李氏一族,流放两千里外!抄没家产,赔付苦主唐清欢损失白银三百两!”

判决落定,李三被衙役拖下堂去,昔日嚣张的叫骂变成了绝望的哀嚎。唐清欢站在肃穆的公堂上,听着那哭嚎声渐渐远去,前世那冰冷画面再次浮现,引得她阵阵冷笑。

此时,灼热的之感传来,面前一行金字浮现:

【恭喜业力回转,施恶者终得其报!功德值+180】

林傅盛从她身后向前,伸手握住了她微颤的手指。那些关于前世家人流放的画面缕缕浮现,心底因这些真相而起的寒意,正被他掌心的温度一寸寸焐暖回温。她反手紧紧回握住他,指节微微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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