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景一愣。小时候,记忆有些模糊的涌上来。好像有那么一个小女孩,总穿着粉色的小袄,跟在他身后叫“哥哥”,他会摘海棠花给她戴……那是怎样一个丫头?可那是眼前这个土气的丫头吗?
不等他想清楚,叶尚书的声音传了过来,“承景!你在胡闹什么!”
叶承景转过头,只看见叶尚书气得脸发青站在院子门口,周氏和叶静姝站在他身后,一个个都看着这里像是在看戏。
“爹!”叶承景急了,“这丫头不安好心,你可别给骗了!”
“够了!”叶尚书大吼一声,“宁宁是你亲妹妹!你对她就是这样吗?”
“我……”
“我什么我?”叶尚书上前两步,指着叶承景的鼻子骂,“我真以为你被猪油蒙了心!宁宁刚回来受了多少苦,你不心疼就算了,还欺负她!我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叶承景被骂的脸上火辣辣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叶静姝还想替他说几句,被周氏暗暗拉了一把。现在老爷气晕了,谁说话谁遭秧。
叶挽宁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叶承景,你现在有多护叶静姝,将来就会有多后悔。
“爹,您别生气,”叶挽宁上前拉着叶尚书的袖子,柔声道,“大哥只是误会我了,他没有恶意的。您要是气坏了身子,女儿会心疼的。”
这话说的又软又甜,听得叶尚书心中一暖,看叶挽宁的眼神越发疼惜了:“还是宁宁懂事。不像某些人,越大越不懂事!”
他瞪了叶承景一眼,又道:“罚你去祠堂跪三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叶承景不敢反驳,狠狠瞪了叶挽宁一眼,转身走了。
叶挽宁看他背影渐远,眼底寒气凝重:这只是个开始罢了!叶承景,叶静姝,周氏……你们一个个都等着吧。
叶承景被打到祠堂后,叶尚书又在红叶庭待了一阵,絮絮叨叨的说起许多母亲生前的事情,直到日头偏西,才离开。
周氏和叶静姝自始自终都不敢开口,只是临走时,叶静姝看叶挽宁的眼里,都像是要吃人一般。
“姑娘,她们肯定没安好心。”春桃拿过晚饭,又小声的说:“刚才我在厨房里,听刘妈说,夫人让刘妈盯着咱们院子,说是……说是怕你偷东西。”
叶挽宁正在吃饭,闻言只是轻轻一笑:“随她们。她们越是这样,越是心虚。”
春桃点点头,又道:“姑娘,您要的男装,我找来了,藏在床底下了。”
春桃“嗯”了一声,咽下嘴里的饭,“你去打听一下,京城最大的赌坊在哪,叫什么名字。”
春桃吓了一跳:“姑娘,您问这个做什么?那地方不是正经姑娘该去的……地方……”
“我自然有我的用处。”叶挽宁放下筷子,“你只需要告诉我地址就行,别的不用管。”
春桃虽然担心,但也只能点头应下,“是。”
吃过晚饭,春桃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姑娘,这是京城最大的赌坊,叫聚财坊,在城南的烟花巷附近。听说,那里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
叶挽宁接过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一个地址。
烟花巷附近?不赖,乌七八杂的下九窝。
“知道了。”她把纸条揣进口袋里,“你下去吧,我想歇一会儿。”
“姑娘……”春桃欲言又止。
“我不会有事的。”叶挽宁笑道:“我只是去瞧瞧,不会待很久。”
春桃这才放心地退了出去。
等春桃走后,叶挽宁从床下拿出那件男装。那是身灰突突的粗布打,看上去就像是小厮穿的,粗燥而质地很差,不过还好还算干净。
她三下两下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塞进包袱里,又顺手扯块布把头发束起来,对着铜镜一照。镜子里是一个少年身形单薄,脸色惨白,眉眼间却棱角分明,气势凌人,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是女身。
“就这个样子了。”叶挽宁很满意地点点头,从包袱里拿出薛临安给她的那点碎银子,揣进怀里。
这点儿银子虽不多,却也足够让她赚到第一桶金了。上辈子她在状元阁待过一段时间,那里的达官贵人都爱赌钱,她耳濡目染,也学了些门道。加上她记忆力好,能不忘永久记下骰子的点数和牌路,想要赢点儿钱,并不算难。
她悄悄地打开后窗,见外面没人,翻身跳下去。尚书府的后墙不高,她小时候常跟叶承景一道在这儿爬进爬出,对这里的地形熟得很。
顺利出了尚书府,叶挽宁依照纸条上的地址,往城南走去。
这时,天已经黑了,街上的灯一盏盏地点起,反射得石板路一片通明。京城就是京城,晚上和她呆过的那个地方比起来,不知道要热闹多少倍。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三三两两赶路的人,还有成群的纨绔,勾肩搭背的,言语间透出一种繁华。
叶挽宁低着头,往人少的地方走。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被府里的人看到,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
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周围的空气中开始传来一股脂粉气和酒气。叶挽宁知道,快到烟花巷了。
果不其然,再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一条灯火辉煌的巷子,巷子口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幌子,上面写着“迎春楼”“醉仙坊”之类的字眼,门口站着打扮妖艳的女子,正往那些行去的男人身上抛媚眼。
聚财坊就在烟花巷的斜对面,是一座不大不小的三层楼,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上面写着“聚财”两个字,远远地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吆喝声和骰子落地的声音。
叶挽宁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抬脚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一股浓烈的烟味和汗味就传了过来。一楼的大厅里摆满了赌桌,每张桌子上都有很多人围着,有的人大喊大叫,发出胜利的欢呼,有的人在唉声叹气,表示自己的惨败,还有的人生气争吵,脸都红了。
叶挽宁皱了皱眉头,找了个角落里站着,开始默默地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