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景溯最终还是没忍住,在那个带着酒气的吻里沉沦了片刻。
直到江止念晕乎乎地软在他怀里,他才猛地回神,按捺住心底翻涌的情绪,重新将她打横抱起。
这次她没再闹,乖乖地靠在他肩头,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只是嘴角还微微翘着,带着点得逞的狡黠。
时景溯把她送回江家老宅,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看到自家小姐被时景溯抱着回来,愣了一下,赶紧上前接过。
“麻烦了,时总。”管家低声道谢。
时景溯“嗯”了一声,目光在江止念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两秒,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别墅时,已是深夜。
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清冷的光。
这是他住了快十年的地方,安静,整洁,却也冷清得像个冰窖。
时景溯没开灯,径直走进浴室,拧开了冷水龙头。
冰凉的水瞬间浇遍全身,激得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水流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地上,发出单调的声响。
他抬手抹了把脸,镜中的男人轮廓冷硬,眼底却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热度。
22年了。
从父母意外离世那天起,他的世界就只剩下黑白两色。
12岁的年纪,他被迫从象牙塔里走出来,面对家族的倾颓和虎视眈眈的旁支,硬生生咬着牙撑起了时家。
这些年,他习惯了孤身一人,习惯了用冷漠和疏离当作铠甲,习惯了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底。
他的世界里只有工作、利益、责任,从没有过“在意”这两个字。
可江止念的出现,像一颗突然砸进冰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她的鲜活,她的直白,她的笨拙,甚至她的无赖,都像一道道色彩,强行闯入他沉寂多年的世界。
会因为她的朋友圈特意让食堂开新窗口,会因为她被欺负而毫不犹豫地辞退老员工,会因为她抱着大腿哭而心软,甚至……会因为她那句“点十个男模”而莫名动怒。
时景溯关掉水龙头,水珠顺着发梢滴落。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在意上这个冒冒失失的丫头了。
这种感觉很陌生,甚至有些失控,让他本能地想推开,却又在她靠近时,忍不住卸下了几分防备。
他拿起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走到客厅,拿起手机。
屏幕上没有新消息,江止念大概还在睡梦中。
时景溯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柴犬头像,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远处的霓虹闪烁,映在他深邃的眸子里,仿佛也染上了几分温度。
江止念是被闹钟叫醒的,头痛欲裂,昨晚的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只记得自己跟苏晓晓喝了酒,后面发生了什么,怎么回的家,全都模糊不清
时景溯送她回来的?
江止念愣了愣,脑子里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好像有酒吧的灯光,有他冷硬的侧脸,还有……一个软软的、带着酒气的触感?
她猛地捂住嘴,脸颊“腾”地一下红了。
不会吧……她昨晚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越想越乱,江止念干脆甩甩头,先去洗漱。镜子里的自己眼底带着点红血丝。
除此之外倒没什么异常,她稍微松了口气,赶紧换了身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抓起包就往公司跑。
到了总裁办,时景溯已经在了。
他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隽,只是眉宇间似乎还带着点淡淡的疏离。
江止念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昨晚看到他跟秦泽修还有两个女生喝酒的画面,那点莫名的羞赧瞬间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她没像往常那样凑上去找话说,只是默默地拿起清洁工具,开始打扫卫生。
擦桌子时格外用力,连桌角的缝隙都擦得干干净净;整理文件时更是一丝不苟,按日期排得整整齐齐。
全程没碰手机,连头都没抬几次,活脱脱一个认真勤恳的模范实习生。
王玥路过时看她这副样子,偷偷跟李哲嘀咕:“江止念今天怎么了?转性了?”
李哲推了推眼镜:“可能是昨天被时总没收手机,吸取教训了?”
江止念听到了,却没像往常那样反驳,只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其实她心里憋着股气。
昨天他跟别的女生喝酒,今天她就偏要表现得毫不在意。
反正追人这种事,不能太主动,得让他知道,她也不是非他不可。
时景溯抬眼时,正好看到江止念蹲在地上擦地毯,背影小小的,动作却很认真,连头发丝都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他的指尖在文件上顿了顿,想起昨晚她在车里哭着吐槽的那些话,想起她带着酒气的吻,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这丫头,倒是会装。
他放下笔,看着她把垃圾桶里的垃圾倒出来,分类整理好,又拿着抹布去擦咖啡机,全程安安静静,半点没往他这边瞟。
时景溯的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昨天那个抱着他大腿哭、还敢强吻他的人,跟今天这个乖得像只小兔子的实习生,真的是同一个人?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下午三点,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对面坐着的是鼎盛集团的张总,脑门上沁着汗,手里的合同翻得哗哗响,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时景溯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节奏不急不缓,却像敲在张总的心尖上。
他没说话,目光平静地落在对方身上,那眼神算不上多凶,却带着股让人发怵的压迫感。
“时、时总,”张总咽了口唾沫,终于开口,声音发颤,“咱们之前谈好的价格,能不能再商量商量?原材料涨价太厉害,按这个价,我们真是……真是要赔本了。”
时景溯没接话,旁边的林舟先开了口,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张总,合同是上个月就敲定的,当时您拍着胸脯说绝对没问题。现在临到交货了提涨价,不太合适吧?”
“不是我想变卦啊林助理,”张总苦着脸,“是真没办法,你看这市场行情……”
“行情?”时景溯终于抬了抬眼皮,声音不高,却瞬间压过了张总的话,
“签合同的时候,行情摆在那儿,风险你该自己评估。现在想把风险转嫁给时氏?张总觉得,这可能吗?”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火气,可张总的脸“唰”地就白了。
“不是,时总您听我解释……”
“我不听解释。”时景溯打断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
“要么按合同价交货,咱们以后还有合作的可能。要么,你现在就撕毁合同,赔偿违约金——合同里写得清楚,违约金是货款的三倍,我想鼎盛应该付得起。”
张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三倍?时总,这……这也太狠了点吧?我们小公司,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狠?”时景溯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没到眼底,
“张总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该知道‘契约精神’四个字怎么写。当初你抢这个单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了些:“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要么看到货,要么收到钱。选哪个,你自己掂量。”
张总还想再说什么,对上时景溯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事儿没转圜的余地了。时景溯看着年轻,手段却比老一辈还硬,圈子里谁不知道,跟他打交道,最忌讳的就是出尔反尔。
“行……我知道了。”张总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像是瞬间老了好几岁,“我回去想想办法……”
“不用想了。”时景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三天后,我要结果。林舟,送张总出去。”
说完,他没再看张总一眼,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走廊里,江止念正拿着拖把拖地,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
她刚才在门外隐约听到了里面的争执,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感觉到气氛很紧张。
此刻看到时景溯走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周身那股冷硬的气场比平时强了十倍,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低下头继续拖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跟平时在办公室里的冷淡不一样,这会儿的他,像淬了冰的刀,让人不敢靠近。
时景溯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径直回了办公室。
林舟送完张总回来,敲了敲门进来:“时总,张总那边估计是没辙了,刚才走的时候脸都绿了。”
“嗯。”时景溯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文件,“让仓储部那边盯着点,三天后要是见不到货,直接走法律程序。”
“好。”林舟点头,犹豫了一下又说,“其实……稍微让点利也不是不行,毕竟鼎盛跟我们合作过几次了。”
时景溯抬眼看他:“让一次,就有第二次。商场不是慈善堂,对谁都心软,最后只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我爸妈走的时候,时家就是这么被人啃得差点散架。我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
林舟沉默了。他知道时景溯的底线在哪里。当年那摊子烂事,是这年轻人心里最硬的刺。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时景溯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外面那个……江止念还在拖地板?”
林舟愣了一下,点头:“好像是,刚才我出来的时候还看见她在走廊。”
时景溯没再说什么,只是翻文件的动作慢了些。
走廊里,江止念拖完地,偷偷往办公室门口瞟了一眼。
门紧闭着,她却好像还能感觉到里面那股冷冽的气息。
原来这才是时景溯真正的样子啊。
跟她平时看到的那个沉默寡言的总裁完全不同,在生意场上,他像一头精准而冷酷的猎豹,一旦锁定目标,就绝不会手软。
江止念心里有点复杂。她既觉得这样的他很厉害,又有点……害怕。
这样的人,真的会喜欢上她吗?
她甩了甩头,把这点念头抛开。不管怎么样,她还没放弃呢。
正想着,办公室门突然开了。时景溯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她身上。
江止念吓了一跳,手里的拖把差点掉地上,赶紧低下头:“时、时总……”
时景溯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想起刚才在会议室里的自己,眼神似乎柔和了一丝。
他没说话,只是转身回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江止念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心跳得飞快。
这个人,真是太吓人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更喜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