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本来拉着嘉懿的手臂,但是他大概也觉得这个姿势有点怪异,并且被拉的人可能会觉得不舒服,所以走出几米远以后又改成牵嘉懿的手,嘉懿并没有拒绝这一亲密举动,两个人就这么牵着手走到了嘉年的车旁。
嘉懿没想到时隔几天,又再一次和嘉年一起单独坐在了他的车里。
车内一片安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一起静静聆听车载音响传出的歌声。
那歌曲来自他们大学时代共同喜欢的乐队,没能同去的演唱会,在分手的那年,这个乐队巡演到B市的时候,嘉懿一个人去了。
演唱会途中她受现场氛围感染,特别沉浸式享受那种全场合唱的肆意,但是结束以后回程的地铁上,她的内心又充满那种热闹过后的孤独感,她如同霜打过后的茄子一般焉了,完全不复刚刚演唱会上又唱又跳般充满活力,可能是想到这本该是两个人一起去的演唱会。
于是在那天她下定决心要跟这段过去的感情切割,重新开始活着。
她用余光偷偷打量旁边驾驶位上的嘉年,他面无表情地开着车,目视前方,完全没有分神看她的意思,但是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并不太好。
这个歌单居然全是那个乐队的歌,在不知道听了多少首歌以后,车子终于开到了嘉懿家小区楼下,预示着二人即便再想拖延,也不得不开始今天的谈话了,摊开来说那种,不再拐弯抹角那种。
这是他们分手的第四个年头了,在一起的时间和分开的时间差不多持平了,要说他们在一起时候的感情有多深刻,其实也未必,可能只是需要时间去忘记。
过去的始终是过去了,他们一起共度了美好的大学时光,但在步入社会以后分开了,分开了就是分开了,没有再续前缘的必要,除非他是江衍,当这个年头从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嘉懿也惊到了,她没想到自己内心深处居然是这么想的,而平时她总是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关于江衍的一切都被她深深埋藏在心底。
“嘉懿,其实我一直都爱着你。”
嘉懿没想到嘉年的开场白居然是这个,她看着他的脸庞,眼神流露出悲伤,在脑海中组织拒绝的语言,她在此刻不由地想起了江衍。如果说她跟嘉年是快四年没见,那跟江衍又是多少年呢,六年,还是七年,她想不起上一次见江衍是哪年哪月哪日,也想象不出江衍现在的模样,因为她没有再见过,照片也没有。
“但我早就不爱你了。”她的回复如同一块投入湖中的石头,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打破了这片湖面的平静。
嘉年大概在回味这句话,沉默了许久。久到车内的自动感应灯都熄灭了,才传来他的回应。
“如果今天是江衍跟你说同样的话,你会怎么回答。”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把她和江衍两个人联系在一起了,自从离开家乡那座小城开始。
“你是怎么知道我跟江衍?”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听你的解释,听你亲自告诉我答案。”
“不重要吗?那我怎么知道你对这个事情了解到哪个程度,然后还在你知道的基础上给你补充。”嘉懿语气尖锐起来,无论是过去多少年,提到江衍她总是无法淡定,会失控。
她轻扯嘴角,无声地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都到现在了,你还不能对我完全坦白吗?”嘉年周围笼罩的悲伤情绪像一团雾一样,正在迅速弥漫扩散,快要把嘉懿也一同吞噬进去。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嘉懿还是决定告诉嘉年,“我跟江衍的故事简单概括就是我暗恋他很久,死缠烂打好不容易在一起了,结果在我最爱他的时候他又把我甩了,导致我耿耿于怀很久。”
“很久是多久?”
“……”
“或许我应该这么问,你还爱他吗?”
我还爱他吗?嘉懿时常也会这么问自己。大概是爱的,她的心像一个床头柜,有两层抽屉,装着她比较珍惜的东西。上面那层抽屉来来回回放过好些东西,就像嘉年,放进去过,后来又被拿出来了,这个抽屉的内容物呈现更新的状态。但是下面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里面装的就只有一个江衍而已。可又有什么用呢,都是些旧物了,没有任何价值,只对嘉懿这样的傻瓜才有意义。
悲伤的情绪来得猝不及防,嘉懿哭了,她没有再回答嘉年的问题。
嘉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嘉懿哭了一会,那眼泪仿佛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一直往下淌,从下巴滑落到她的衣服上,再消失不见,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手就已经伸到了嘉懿眼前,他轻轻拭去了嘉懿的泪水,说出了那句大概已经在心里斟酌许久的话,“我们重新在一起吧,我可以帮你走出过去。”
“……”
“就算只是利用我也可以。”那语气几近卑微,弄得本来在哭的嘉懿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一时止住了眼泪。
“别开玩笑了,你也在我的过去里,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哭过的嘉懿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而后她果断转身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隔天上班,杨亦骁一直在偷偷打量她,好几次都想找她说话却又欲言又止,后来俩人在茶水间门口迎面碰到以后,他终究还是叫住了嘉懿。
“能聊聊吗?”两个人一进一出,此时杨亦骁手里端着一杯泡好的咖啡,打算走出茶水间,而嘉懿正好要进去倒水,他叫住嘉懿以后退后轻轻倚靠在了旁边的台面上,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
“可以。”于是杨亦骁便关上了茶水间的门。
“其实我想问你很久了,你跟嘉年到底什么关系。”
“其实你早就怀疑我们的关系了吧,所以一直打量和试探我,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我承认我确实早就怀疑你是陆嘉年的前女友了,因为你实在太不擅长撒谎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每当你感到紧张或者心虚的时候,你的眨眼频率会突然提高。”杨亦骁正如嘉懿平时对他的观感一样,莫名让她感到讨厌,而他现在这副对她了如指掌的样子,更是让她心生厌恶。
“……”
“嘉年来公司那天也是,你们两个的反应真是太有意思了,电视剧都没你们精彩,你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真的很不自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你俩有故事的,不信你可以让嘉年去问问他那位同事。”看到嘉懿没说话,杨亦骁还不肯见好就收,还不停显摆他的观察入微。
“好,我承认我隐瞒了我是陆嘉年前女友的这个事情,我对待同事不够坦诚,我跟你道歉,行了吧。”在杨亦骁的言语攻击下,嘉懿先一步破防。
结果杨亦骁噗嗤一声笑了,“我可没让你跟我道歉,我只是看你俩还一副旧情未了的样子,想帮你们一把。”
“帮我们一把?我求你管好你自己,少多管闲事,我跟陆嘉年不管是分手还是复合都不关你的事。”
“你果然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失恋后在公交站台哭的小姑娘了。”杨亦骁托了托眼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失恋后在公交站台哭,对嘉懿来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是她跟江衍分手那天发生的事情。但是这个事情从杨亦骁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夏日明媚午后突如其来的一声惊雷,她如同一只惊弓之鸟,满是疑惑地看着杨亦骁,然后厉声质问道,“这个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么,你先猜猜看。”说完便端着手中的咖啡趾高气昂地走了,像一只战胜的公鸡。
留下战败的嘉懿在原地踯躅了许久。
最近也不知道撞得什么邪,一桩桩一件件跟江衍有关的事情都找上了她,让她的心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搞得她都觉得再等等就能等来跟江衍的久别重逢了。可是无论是嘉年还是杨亦骁都给她和江衍之间隔了层纱,让她看不真切,江衍仿佛镜中花水中月,是个逐渐模糊褪色的形象。
“最近有没有空见一面?”嘉懿打开手机聊天软件,给一个人发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