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室厚重的栎木门在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凤凰福克斯的低鸣和那些旋转银器发出的细微嗡鸣。洛特斯和卡珊德拉站在门外冰冷的石廊里,一时间竟觉得外面走廊的空气比校长室内更加凝滞、更加沉重。
邓布利多最后那句“小心观察,谨慎行事,我会留意”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暗流。
“教授他…他相信我们吗?”卡珊德拉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颈间冰冷的项链。
洛特斯没有立刻回答。她蓝眸中锐利的光芒尚未完全褪去,脑海中回放着邓布利多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看似温和却暗藏机锋的提问。信任?或许有。但更多的是警惕和评估。
邓布利多相信她们报告了阿尔吉的“失踪”和她们的恐惧是真实的,但他显然也在评估她们——评估她们知道多少,评估她们的力量,评估她们在这场未知风暴中的角色,尤其是她,洛特斯·怀特。
那双温和的蓝眼睛,仿佛能穿透灵魂,看到她心口那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印记。
“他相信事情不对劲。”洛特斯最终低声回答,拉着卡珊德拉快步离开校长室所在的塔楼区域,“但他不会轻易下结论,尤其是针对一个像汤姆·里德尔那样完美的级长。我们的话,是‘线索’,不是‘证据’。”她顿了顿,声音更低,“而且…我感觉,他也在观察我们。观察我。”
卡珊德拉瑟缩了一下,灰眸中恐惧更甚:“那我们…”
“按他说的做,”洛特斯的语气异常冷静,带着前世在宫廷阴谋中练就的决断,“小心观察,谨慎行事。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更快地掌握力量!”邓布利多教授的“留意”无法提供即时的保护。阿尔吉的死如同一记丧钟,提醒她们汤姆的残忍毫无底线。
黑湖的呼唤在她心中愈发清晰——那里有力量,有潜在的盟友。
但那是她现在已知的最后的底牌。
两人沉默地穿过城堡,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彩绘玻璃窗投下斑斓的光柱,却无法驱散她们心头的阴霾。就在她们即将踏上通往拉文克劳塔楼的旋转楼梯时,一阵压抑的、带着巨大委屈和恐惧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地、清晰地,从三楼的方向传来!
哭声的来源,正是那间废弃的女生盥洗室!
卡珊德拉的身体瞬间僵硬,脸色“唰”地变得惨白,手指死死抓住洛特斯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灰眸中倒映出昨晚“死亡残影”中那哭泣女孩对着镜子的画面!
洛特斯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来了!汤姆的行动开始了!目标就是那个叫默特尔·沃伦的女孩!
“是…是她…”卡珊德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个…那个在镜子里哭的…”
“别怕!”洛特斯用力握紧卡珊德拉的手,强行压下自己翻腾的惊悸,“我们不能过去!绝对不能!”她深知,此刻闯入,不仅救不了默特尔,反而会将她们自己暴露在蛇怪和汤姆的魔爪之下!那是纯粹的送死!
“可是…她…”卡珊德拉的泪水涌了出来,为那个素不相识却即将遭遇厄运的女孩感到绝望。
洛特斯咬着牙,拉着卡珊德拉迅速登上楼梯,远离那令人心碎的哭声。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她能做什么?冲进去?用什么对抗?那点刚刚萌芽的水盾?在传说中的蛇怪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
去找教授?来不及了。那哭声中的绝望感,预示着她随时可能遭遇不测。
无力感和愤怒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她只能选择保全自己和卡珊德拉,像一个懦夫一样逃离。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和屈辱。她曾是公主,却无力阻止自己被殉葬;如今是巫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辜者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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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废弃女生盥洗室。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劣质清洁剂的刺鼻气息。默特尔·沃伦蜷缩在布满水渍的冰冷地砖上,背靠着同样肮脏的墙壁,圆圆的大眼镜滑落到鼻尖,脸上糊满了泪水。她刚刚被奥利夫·洪贝那群刻薄的女孩狠狠嘲笑了一番,说她戴着眼镜像只四眼癞蛤蟆,说她身上有股臭味…委屈和孤独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个痛快。这个废弃的盥洗室,是她唯一的避难所。
她哭得撕心裂肺,肩膀剧烈地耸动,眼镜片上全是雾气。“为什么…为什么都要欺负我…我只是…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她抽噎着,声音在空旷破败的空间里回荡,更添凄凉。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停在了盥洗室门外。
默特尔的哭声猛地一顿,惊恐地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和布满水汽的镜片看向门口。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修长的身影逆着走廊昏暗的光线站在那里。
来人没有点灯,面容隐藏在门口的阴影里,看不真切。但默特尔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令人极度不安的气息弥漫开来。那不是费尔奇那种暴躁的愤怒,而是一种…漠然的、如同看待死物的平静。
“谁…谁在那里?”默特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恐惧,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脊背紧紧抵着冰冷的墙壁。
门口的身影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欣赏她的恐惧。然后,一种低沉、冰冷、带着奇异韵律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毫无预兆地在死寂的盥洗室里响起!
“嘶嘶…(打开)…”
那声音非人、邪恶、充满了命令的意味!默特尔吓得魂飞魄散,她从未听过如此可怕的声音!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流声。
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她面前那个巨大的、布满顽固水渍的盥洗室镜子里,她惊恐万状的倒影身后…空间开始扭曲!在她倒影的肩膀后方,镜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开诡异的波纹!一双巨大、冰冷、毫无感情的黄色竖瞳,如同从地狱深渊浮现,猛地在那波纹中心睁开!
那眼睛巨大得占据了默特尔倒影的整个上半身!竖立的瞳孔收缩成一条漆黑的细缝,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死亡凝视!
“啊——!!!”默特尔被镜中这超越想象的恐怖景象彻底摧毁了理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叫声终于冲破喉咙!她看到了!她看到了死亡本身!
就在尖叫声响彻盥洗室的瞬间,一道粗壮、炽烈、带着毁灭一切生机的绿色光柱,如同来自地狱的雷霆,撕裂了盥洗室昏暗的空气!它精准地、冷酷无情地,轰击在默特尔蜷缩的身体上!
尖叫声戛然而止。
镜中那双巨大的黄色竖瞳,冰冷地注视着地上瞬间失去所有生气的躯体,然后缓缓闭合。镜面的波纹消失,恢复了布满水渍的肮脏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默特尔临死前的幻觉。
门口那个修长的身影,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优雅地转过身。汤姆·里德尔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完成必要步骤后的、冰冷的漠然。他最后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目光在那副碎裂的眼镜上停留了零点一秒,随即转身,从容地踏入走廊的阴影中,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远方。
盥洗室里,只剩下水龙头“滴答…滴答…”的漏水声,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霉味混合着死亡的气息。默特尔·沃伦空洞的眼睛,透过碎裂的镜片,无神地倒映着天花板上剥落的油漆。
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密室,以一条无辜的生命作为祭品,在1942年的秋天,向霍格沃茨敞开了它尘封千年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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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文克劳塔楼公共休息室内。
洛特斯猛地从书本上抬起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一种难以言喻的、尖锐的刺痛感瞬间贯穿她的灵魂!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纯净的东西,在她感知的范围内,被硬生生地、粗暴地掐灭了!
“呃…”她捂住心口,蓝莲印记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热的悸动!比面对汤姆的试探时更强烈!不是排斥,而是…一种悲鸣!一种对生命被强行剥夺的、源自力量本能的痛苦共鸣!
坐在她对面看书的卡珊德拉也同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她颈间的银质项链瞬间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般滚烫,一股狂暴的、充满了极致恐惧和死亡痛苦的残影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水,强行冲入她的脑海。
她看到了巨大的黄色竖瞳,听到了那声凄厉到失真的尖叫,感受到了那道毁灭性的绿光带来的、瞬间的虚无。
“眼睛…绿光…尖叫…停了…”卡珊德拉浑身剧烈颤抖,脸色比纸还白,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手中的书“啪”地掉在地上。她死死抓住自己的项链,仿佛那是唯一能阻止她被那死亡洪流吞噬的锚点,灰眸中充满了巨大的悲伤和恐惧。“死了,她…她死了…那个哭泣的女孩…”
洛特斯顾不上心口的剧痛,立刻冲到卡珊德拉身边,双手紧紧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蓝莲印记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试图驱散那狂暴的死亡残影带来的冲击。“我知道…卡珊德拉…我知道…”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心口印记的悲鸣和卡珊德拉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默特尔·沃伦,死了。
被汤姆·里德尔,用最冷酷的方式,献祭给了密室里的怪物。
恐惧、愤怒、无力的悲哀…种种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着洛特斯。
她望向窗外,夕阳的余晖将禁林染上一层如血般的金红。
城堡巨大的阴影投下,如同匍匐的巨兽。
阿尔吉·佩恩的尸体或许还未被发现。
默特尔·沃伦的死亡刚刚发生。
而汤姆·里德尔的脚步,绝不会就此停止。
黑暗的潮水已经汹涌上涨,淹没了一条又一条无辜的生命。
洛特斯·怀特知道,她和卡珊德拉,正站在风暴的最前沿。
邓布利多的“留意”,只是黑暗中的一点微光。
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她必须更快地掌握蓝莲之力,必须找到与黑湖深处那古老存在更深的联系,必须…在汤姆的下一次杀人前,拥有足以守护自己,挚友和无辜之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