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入学通知(1 / 1)

1942年7月

伦敦的夏天,带着战后重建特有的喧嚣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怀特家的后院凉棚下,十一岁的洛特斯·怀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阳光透过藤蔓缝隙,在她柔顺的金发上跳跃,映衬得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愈发深邃。她正专注地给陶盆里的埃及蓝睡莲浇水。经过数年的小心摸索和刻意压制,她对蓝莲之力的控制已精进许多。水流从壶口倾泻而下,在她意念的无声引导下,不再是普通的抛物线,而是在空中划出几道极其优美的、近乎透明的幽蓝弧线,精准地落在睡莲根部周围,没有溅起一丝多余的水花。叶片边缘那丝若有若无的幽蓝光晕被她牢牢控制在“自然反光”的范围内,像最细密的金线,只有在特定角度下才能窥见一丝端倪。平静,是她为自己和家人筑起的最坚固堡垒。

“洛特斯!看看谁来了!”奈奈嬷嬷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兴奋。

洛特斯放下水壶,用毛巾擦了擦手,走向厨房。一进门,她就愣住了。

一只威风凛凛的谷仓猫头鹰正站在厨房的餐桌上,歪着脑袋,用滚圆的金色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它脚上绑着一个厚厚的、用厚重的羊皮纸制成的信封。信封是用一种洛特斯从未见过的祖母绿墨水书写的地址:

伦敦,查令十字街后巷,怀特家二楼

洛特斯·怀特小姐收

黛西妈妈站在桌边,手里端着的茶杯倾斜着,褐色的茶水滴落在她素色的围裙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却浑然不觉。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只猫头鹰和它脚上的信封,脸色是洛特斯从未见过的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古德爸爸站在她身边,宽厚的手掌安抚地按在妻子的肩头,但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棕色眼睛里,也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奈奈嬷嬷则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双手交叠在身前,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了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这……这是……”黛西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不成调。她想起了医院那次“奇迹”,想起了洛特斯偶尔过于安静的凝视,想起了后院那些在特定光线下显得格外精神的植物……那些被她刻意归因于“上帝恩典”和“孩子天性”的疑虑,此刻被这只突然闯入的魔法生物和这封奇异的信件,粗暴地撕开了所有伪装。

猫头鹰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它轻轻“咕”了一声,动了动绑着信件的脚爪,示意洛特斯。

洛特斯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跳动着。她预感到这一刻迟早会来,但当它真正降临,看着父母脸上那混合着震惊、恐惧和茫然的神情,一股强烈的愧疚感还是淹没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妈妈,爸爸,别怕。它……它是来给我送信的。”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解下猫头鹰脚上的信件。

信封入手微沉,带着羊皮纸特有的韧性和一股淡淡的、如同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气息。

猫头鹰完成任务,轻轻叫了一声,而后扑棱棱地飞到窗台上,梳理了一下羽毛,然后嗖地一声冲出了敞开的窗户,消失在伦敦灰蒙蒙的天空中。

厨房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黛西手中茶杯滴落的水声,滴答、滴答,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洛特斯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封。祖母绿的墨水在羊皮纸上流淌出优雅的字体。信封背面有一个蜡封,上面印着一个盾牌纹章,纹章中央是大写的“H”字母,周围环绕着一头狮子、一只鹰、一只獾和一条蛇。

“打开它,洛缇(洛特斯小名)。”古德爸爸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强自镇定的沙哑。他搂紧了妻子微微发抖的肩膀。

洛特斯点点头,指甲小心地划开蜡封。里面是几页同样材质的羊皮纸。她展开信纸,清晰而优雅的字迹映入眼帘: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校长:阿芒多·迪佩特(梅林爵士团一级勋章获得者,国际巫师联合会会长,威森加摩首席魔法师)

亲爱的怀特小姐:

我们愉快地通知您,您已获准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就读。随信附上所需书籍及装备一览表。

学期定于九月一日开始。我们将于七月三十一日前静候您的猫头鹰带来您的回信。

副校长

阿不思·邓布利多谨上

下面附有长长的清单:一年级新生所需课本(《标准咒语,初级》米兰达·戈沙克著,《魔法理论》阿德贝·沃夫林著…)、校袍(黑色,素面)、尖顶帽、防护手套、冬用斗篷,以及最重要的——一支魔杖。

黛西一把夺过洛特斯手中的信纸,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几乎要将羊皮纸捏破。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不可思议的文字:“魔法学校……魔杖……霍格沃茨……”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敲打在她作为护士长、信奉科学和上帝的世界观上。她猛地抬头看向洛特斯,声音尖锐而破碎:“洛特斯!这……这是恶作剧?是不是?是谁在戏弄我们?是不是那个……那个总是盯着我们家的怪人埃德加?”埃德加自从那次“发病”后就消失了,这更增加了黛西的疑惧。

“黛西,冷静点!”古德用力握住妻子的手,试图传递力量。他看向洛特斯,目光复杂,“洛特斯,你……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想起了女儿从小对水的特殊亲近,想起了后院那些生命力异常旺盛的花草,想起了她偶尔过于沉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神。

洛特斯看着父母眼中的惊涛骇浪,心中充满了酸涩。她无法再隐瞒了。她走到黛西面前,轻轻握住妈妈冰冷颤抖的手,抬头迎上她慌乱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平静:“妈妈,爸爸,这不是恶作剧。埃德加……他可能也和这个有关,但不是他在戏弄我们。”她顿了顿,蓝眸中闪烁着坦然而坚定的光芒,“我……我能感觉到一些特别的东西,关于水,关于生命……就像信里说的,魔法。很久了。”

“我的上帝啊……”黛西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身体晃了晃,被古德紧紧扶住。她看着女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巧合”,那些被她归因于“上帝”的奇迹,此刻都有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让她感到无比陌生的解释。她的女儿,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而是一个……女巫?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超任何战时的坏消息。

“所以……医院那次……”黛西的声音低不可闻,带着一丝后知后觉的恐惧。如果那力量可以救人,是否也意味着它可能……伤人或失控?

洛特斯读懂了母亲眼中的恐惧,心中一痛。她用力握紧黛西的手,语气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郑重:“妈妈,我的力量,是为了守护。就像那次在医院,就像我一直在守护着这个家。它是我的一部分,但我能控制它。霍格沃茨……学校会教我如何更好地使用它,如何保护自己,也保护你们。”她的话语中蕴含着蓝莲守护意志的纯粹力量,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平静感。

黛西看着女儿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清澈,狂跳的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了一些。那份对女儿本能的信任,暂时压倒了恐惧。泪水终于从她眼中滑落,不是恐惧的泪水,而是混杂着震惊、迷茫、释然和一丝骄傲的复杂液体。

她反手紧紧抱住洛特斯,声音哽咽:“我的小蓝莲花……你总是……总是给我太多惊喜……”

古德看着相拥的妻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带着新奇的笑容。作为鞋匠,他更务实。他拿起那份装备清单,饶有兴趣地研究起来:“魔法学校?听起来比那些炸弹安全多了!至少不用躲防空洞了!看看这清单,龙皮手套?尖顶帽?啧啧,比做鞋的皮料讲究多了!我们得去那个……对角巷?给咱们的小女巫置办行头!”

一直沉默的奈奈嬷嬷这时走了过来。她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过洛特斯柔顺的金发,又拿起那封羊皮纸信件,指尖摩挲着盾牌纹章上那条盘踞的蛇,眼神悠远而深邃,仿佛透过纸张看到了遥远的尼罗河岸。

她低低地哼唱起一首洛特斯无比熟悉的、带着古老韵律的埃及摇篮曲,曲调悠扬而神秘。歌声中,她看向洛特斯,在她震惊疑惑和不可置信的眼神里,轻轻点头。她们在无声的交流着。

命运之河开始奔流,公主的旅程,踏上了应许之地。

洛特斯依偎在母亲怀里,感受着父亲新奇而坚定的支持,听着奈奈嬷嬷那仿佛来自前世的歌谣,心中五味杂陈。离开守护了十一年的家,踏入一个完全陌生、充满未知(尤其是那个人的存在)的魔法世界,恐惧如同藤蔓悄然滋生。但在这恐惧之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渴望破土而出——那是探索自身奥秘、追寻力量真谛的渴望,是为了更强大地守护所爱而必须踏上的征途。

她看向窗外,那只猫头鹰消失的方向。霍格沃茨……或许那里有她追寻的答案。

蓝莲的根,将扎向更广阔的魔法土壤,无论前方是沃土还是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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