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偏要活!(1 / 1)

萧执站起身,深青色的锦袍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深沉。他踱步到窗边,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

“谢家官窑‘流釉牢’失控爆炸,祖火堂焚毁近半,匠工死伤数十。谢清棠对外宣称,是罪奴江烬璃因不满惩戒,蓄意破坏,引发惨剧。通缉令,此刻已传遍琅琊坊。”

江烬璃瞳孔骤缩!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好毒的计!

将所有罪责和怒火,都引到她这个“畏罪潜逃”的罪奴身上!她成了众矢之的,成了替罪羊!谢清棠!好一个谢清棠!

“而你,”萧执转过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她惨白的脸上,“一个身负谋害官匠、破坏官窑重罪,又被谢家全力通缉的逃奴,唯一的生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

“就是证明你的价值。证明你江烬璃,金漆镶嵌唯一传人的价值,大到足以让朝廷暂时压下你的‘罪’,大到足以让某些人,不得不保你。”

江烬璃的心跳如擂鼓。她明白了。

她彻底明白萧执救她的目的。不是怜悯,不是偶然。

他是六皇子,是匠籍改革的推动者,他与谢家代表的守旧势力本就对立。

谢家的军械贪腐、人骨邪术,就是他需要的刀!而她江烬璃,就是那个能拿起这把刀的人!

但前提——她必须证明自己值得被利用!

“如何……证明?”她哑声问,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萧执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令牌,非金非玉,呈深沉的玄黑色,上面似乎有极其繁复的暗纹。他将令牌放在账册旁边。

“七日后,工部将在琅琊坊‘千工台’,公开遴选修复太庙受损‘百鸟朝凤’漆屏的匠人。此乃今岁最重要的贡品之一,由工部侍郎谢昆——谢清棠之父,亲自主持。”

他的目光锐利地刺向江烬璃:

“我要你,用你江家的金漆镶嵌绝技,当众修复那扇漆屏!不仅要修好,更要修得惊艳绝伦,盖压群芳!让所有人,尤其是工部、甚至是陛下都看到,你江烬璃,无可替代!”

“当众……修复?”江烬璃愕然,随即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我的手……已经……”

她看着自己那被厚厚麻布包裹、依旧散发着焦糊和药味的右手,绝望再次袭来。

“手废了,心也废了吗?”萧执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冷酷的压迫,“你江家的‘识漆辨色’天赋在左手!你天生六指的优势在左手!金漆勾刀,难道只能用右手握?”

如同一道惊雷劈入脑海!江烬璃浑身剧震!

左手!她的左手!

是了!她从小就被视为异类、视为不祥的第六指,长在左手!这只手,在调漆辨色上有着无与伦比的敏锐!

只是右手更灵巧,她习惯用右手持刀操作……但并非不可替代!

一股微弱却无比炽热的火苗,在她死灰般的心底猛地燃起!

“百鸟朝凤屏……”她喃喃自语,眼中渐渐凝聚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是它……在漆坊……他们逼我修……我没答应……”

“现在,你必须答应。”

萧执的声音不容置疑,“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在千工台上,当众证明你自己。用你江家的绝技,撕开谢家虚伪的面具!让所有人看到,谁才是真正的鬼蜮魍魉!”

他走近一步,俯视着床榻上伤痕累累却眼神执拗的少女:“赢了,你不仅能活,或许还能拿回一些你失去的东西。输了……”

他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如同冰冷的枷锁,沉沉地套在江烬璃的脖子上。

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不仅她死,萧执为撇清关系,也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呵!她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除了自己,无人在意!

许久,她缓缓抬起还能活动的左手,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一点点地伸向床榻边缘那枚冰冷的玄黑色令牌。

指尖触碰到令牌那冰凉坚硬的边缘时,她猛地用力,将它死死攥在手心!尖锐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她抬起头,布满血污和伤痕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直直射向萧执:

“我修!”

两个字,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如同淬火的刀锋碰撞。

“但,我有一个条件。”她盯着萧执的眼睛,毫不退缩。

萧执眉梢微挑,示意她说。

江烬璃的目光扫过自己废掉的右手,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被更深的狠戾取代:“给我……最好的生漆!最好的金箔!最好的工具!还有……一个……绝对安静……无人打扰的地方!七天!我只要七天!”

她要争这唯一的生路!用这残躯,用这左手,去搏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可能!

萧执看着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那破釜沉舟的意志,冰冷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波动。他沉默片刻,颔首:

“可以。”

他转身走向门口,深青色的衣摆拂过门槛。

“记住,江烬璃,”他冷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清晰地送入她耳中,“七天后,千工台上,要么你惊艳四座,要么……我亲自送你上路。”

脚步声远去。

狭小的房间内,只剩下江烬璃一人。她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玄铁令牌,如同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后背爆炸冲击的剧痛,右手被宣判“废掉”的绝望,通缉令带来的窒息压力……此刻都化作燃料,疯狂地注入她眼中那两簇不肯熄灭的火焰里!

她艰难地挪动身体,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试图坐起来。目光落在被麻布包裹的右手上。

废了?不!只要她还能动,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只要她还能握住金漆勾刀!

左手!她还有左手!还有那被视为不祥、此刻却成为唯一希望的第六指!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涌入胸腔,带来一阵刺痛,却也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

谢清棠!谢家!你们想让我死?想让我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我偏要活!

我还要站在你们引以为傲的千工台上,用你们最看不起的“罪奴”之手,用你们千方百计想要毁灭的金漆技艺,把你们虚伪的面皮,一层层撕下来!

她咬着牙,用左手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挪向床榻边缘。那里,放着萧执留下的一小盒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药膏。

她颤抖着左手,挖出药膏,忍着钻心的疼痛,开始一点点涂抹在脸上、脖颈上那些狰狞的灼伤和擦痕上。

药膏带来冰凉的刺激,缓解了火辣辣的痛楚。

她的动作很慢,很艰难,额头布满冷汗。

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专注,仿佛此刻涂抹的不是伤药,而是在为一件即将诞生的绝世漆器,做着最精心的准备。

七天……

只有七天!

她要在废掉一只手的情况下,重拾金漆勾刀,去挑战那连宫廷匠作都束手无策的“百鸟朝凤”漆屏!

窗外,天色依旧昏暗,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

江烬璃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

脑海中,那扇巨大、华丽却又破损不堪的百鸟朝凤漆屏的每一个细节,开始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金漆的纹理,彩贝镶嵌的羽翼,犀皮漆变幻的云纹,还有那些断裂的鸟羽、剥落的金箔、黯淡的色彩……

以及,谢清棠那张看似温婉、实则淬毒的笑脸。

她要在那千工台上,用金漆为刃,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玄黑色的令牌冰冷地硌在掌心,像一块沉甸甸的墓碑,也像一把开锋的钥匙——很快,江烬璃被秘密转移。

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在黎明前最深的夜色里,悄无声息地驶离琅琊坊混乱的边缘地带,穿过寂静的街巷,最终停在了一处极其僻静的院落外。院墙高耸,门扉厚重,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肃。

这里是萧执提供的“绝对安静、无人打扰”之地——一座隶属于皇家、专门存放待修古物器皿的秘库。表面沉寂,内里却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皆是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精悍之士。她被人搀扶着,或者说几乎是架着进入内院最深处的库房。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轰响,隔绝外界的一切。

库房内异常高大空旷,空气里弥漫着陈旧木料、防蛀药草和尘封岁月混合的奇异气味。数盏巨大的牛油灯被点燃,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了大部分黑暗,投下幢幢的阴影。

而在库房的正中央,被数道柔和的灯光聚焦着,便是那扇令整个工部都束手无策的庞然大物——

百鸟朝凤漆屏!

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高逾一丈,宽近两丈,由十二扇紫檀木边框的独立屏面精巧榫合而成。即使蒙尘受损,也难掩其曾经的极致辉煌。

屏风主体,以最顶级的金漆镶嵌技艺铺陈。赤金打底,勾勒出连绵起伏的锦绣山河、祥云缭绕的九天宫阙。

无数珍禽异鸟,或栖于虬枝,或翱翔云间,姿态万千,栩栩如生。

它们的羽毛,并非简单的彩绘,而是由成千上万片打磨得薄如蝉翼的各色螺钿、夜光贝、鲍鱼贝、砗磲、彩石、琉璃等,甚至细小的宝石,按照天然纹理和色彩,一片片、一丝丝地镶嵌拼贴而成!在灯光下流转七彩光晕!

正中央,一只巨大的金凤展翅欲飞,尾羽拖曳出华丽炫目的长弧,每一根翎羽都闪烁着纯金箔特有的、温润而璀璨的光芒,那是用金漆勾刀挑出的极细金丝,层层叠压,营造出羽毛的蓬松感和立体流光。

凤首高昂,口衔一颗鸽卵大小的明珠:已黯淡无光,俯瞰着下方的百鸟,尽显皇家威仪。

然而,这极致的华美,此刻却布满触目惊心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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