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包裹着风琴酒吧霓虹闪烁的喧嚣。面包车里，时堪和老张的神经像绷紧的弓弦，疲惫与焦灼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弥漫。林芬的否认像一盆冷水浇在刚燃起的线索火苗上，而审讯室里于婕斩钉截铁的指认，却又将这火苗猛地扇旺，只是这火焰跳跃的方向，让人愈发看不清。
“老张，”时堪盯着窗外，声音低沉。“林芬和于婕，一个母亲，一个十几年的好朋友，对同一个贴身饰物的归属，说法截然相反。这难道符合常理吗。”
老张慢慢吐出一口烟，辛辣的气息在车内迅速散开，他贴心的把车窗打开：“林芬是杨柳的亲妈，按理说对女儿贴身物件更熟悉。但于婕是好朋友，杨柳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有些东西未必会让妈妈知道，却可能跟好朋友分享。”
时堪默默点了点头，转头他劝诫老张，“老张你可少抽点吧。身体要紧啊。”随后无意识的拿出手机，再次点开宋举荷发给他的那张吊坠照片。银质的链条，造型奇特的吊坠，在酒吧后巷的垃圾和污水映衬下，透着一股冰冷的违和感。
就在这时，陈队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和命令：“老张，小时，二队马上到。你们俩立刻给我撤回来！尤其是你老张，身体不要了？回来分析情况，轮班休息，这是命令！”
老张无奈地应了一声。面包车启动，缓缓驶离喧嚣的酒吧街。城市的霓虹在车窗上拉出模糊的光带，时堪的心却沉下去。他拿出手机，给宋举荷发了一条信息：“杨柳的朋友，一个叫于婕的。非常肯定的说那个吊坠是杨柳的。”
宋举荷回道：“这不是和杨柳妈妈说的截然相反吗？她们两个有人撒谎？”接着又发一条：“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杨柳妈妈说谎的可能性不大。”
时堪盯着手机屏幕，没再回复。撒谎？还是另有隐情？
回到局里，气氛尚且凝重。陈队召集专案组核心成员在小会议室碰头，空气中瞬间弥漫着咖啡因和焦虑混合的味道。
“情况大家都知道了，”陈队揉了揉眉心，把吊坠照片投影到屏幕上，“林芬，杨柳母亲，否认这是杨柳的物品。于婕，杨柳的多年好走，在审讯中非常肯定地指认，这就是杨柳的项链。”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更值得注意的是，于婕离开审讯室时，小田看到她立刻在警局门口打电话，神情……有些紧张，脚步匆匆忙忙。我们刚刚调取了门口监控，确认了这一点。”
屏幕上切换出警局门口的监控画面。夜色中，于婕快步走出大门，几乎是同时就掏出了手机贴在耳边，被拍到的画面里，她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拦下一辆出租车迅速离开。
“她打给谁？”时堪立刻问道。
“查过了，”负责技术追踪的警员接口，“号码是匿名的预付费卡，没有实名登记，最后信号消失在一片老居民区附近，然后就好像是关机了。无法定位具体位置和通话对象。”
“酒吧那边有什么发现？”陈队看向刚回来的老张和时堪。
老张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蹲了快八小时，杨柳的影子都没见着。进出的人也没发现特别可疑的。那个提供杨柳可能在酒吧线索的人，要么就是随口一说，要么就是咱们蹲的时间点不对。”
“酒吧的监控覆盖不全，尤其是后巷，只有入口一个模糊的探头。也没发现什么。”时堪补充道，眉头紧锁，“但那个吊坠出现在后巷是事实。林芬否认，于婕确认。但是有没有第三种可能呢？”
“什么可能？”陈队的目光投向他。
“这吊坠，确实是杨柳的，但林芬不知道，这很正常。因为女儿大了，不会把所有事情都和母亲讲。或者另外一种，它确实不是杨柳的，但于婕出于某种原因，指认了它是杨柳的。”时堪语速加快。
“动机呢？”陈队沉声，“十几年的朋友，她有什么理由要撒谎呢？”
这种假设有点大胆，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
“重点排查于婕。她近期的所有通讯记录、资金流水、社会关系、行踪轨迹。尤其是杨柳失踪前后。”陈队顿了顿，“还有，她刚才离开警局后去了哪里？立刻给我查清楚。另外，对林芬那边，要保持关注，派女警去安抚。”
时堪踌躇了一下，“陈队，林芬那边有宋在。”
陈队犹豫不决。“害，那小宋是记者，咱们很多线索就是人家给的，如果她能有空帮忙，那最好不过了。”老张提议。
“行，那林芬那边就拜托小宋了。”陈队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还有，老张，你回去休息，这里有这些年轻人呢。你就别跟着熬了。”
老张不乐意的撇了撇嘴，“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有什么好矫情的。干咱们这行的……”
“小时，你也回去休息。”陈队又拍了拍时堪的肩膀。
时堪刚想拒绝，陈队立马打断他：“也顺便回去，问问小宋那边有没有新的线索。”
“陈队，我还是先留在这儿吧，问宋的话，也可以打电话或者发消息。让老张回去休息就行。”
陈队欣然：“这边也不缺人手，你先回去睡前半夜，后半夜你过来替我，这个总行了吧。”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这个岁数也大咯。”
时堪最终没能拗过陈队，只得离开警局。夜色更深沉，城市褪去喧嚣，只剩下路灯在空旷的街道上投下昏黄的光晕，疲惫感像潮水般涌来，但思绪却异常活跃。林芬与于婕截然相反的证词，于婕离开警局时那掩饰不住的慌张和无法追踪的通话，像几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上。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警局附近转转，拨通了宋举荷的电话。铃声只响了两下就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宋举荷清晰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时堪？有新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