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空气凝固如铅,龙涎香的馥郁被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彻底碾碎。帝王的目光在墨千凌的冰冷恭顺和云若溪的决绝疏离之间来回撕扯,最终化为一声从牙缝里迸出的、裹挟着森然寒气的冷笑:
“既是云姑娘心意已决,朕……准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墨千凌挺拔如松的背脊,几不可察地僵滞了一瞬。而伏于冰冷金砖之上的云若溪,那紧贴着地面的、素白的手指,无声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般的血痕。
殿内死寂无声,唯有那深色茶渍在明黄袖口上缓缓晕染,如同帝王此刻无法言说的震怒与挫败。凌千夜的目光掠过墨千凌瞬间僵硬的背影,那细微的停滞几乎难以捕捉,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这凝固的空气。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地上那抹素白的身影上——云若溪紧贴着冰冷金砖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掐入柔嫩的掌心,留下数道弯月般的血痕,细微的血珠正无声地渗出、凝聚,滴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晕开点点刺目的暗红。
凌千夜心头翻涌着惊涛骇浪。他明明已决心成全!只要云若溪此刻哪怕流露出一丝对墨千凌的不舍,一句“心属墨千凌”,他便能压下所有帝王的考量,为他们挡下这滔天压力。
可偏偏是她自己!是她亲口决绝地选择了慕容霄,选择了远赴万里之外的南海,去做一个异国王妃!这比拒绝他更令他难以接受!她究竟在想什么?难道她……从未真正看懂过自己的心?
世子妃的位置她不稀罕,那南海国的王妃之位,甚至将来可能的一国之母,那才是她想要的尊荣吗?
凌千夜只觉得一股冰冷的陌生感袭来。莫非在云侯府那些年寄人篱下的日子,真让她怕到了骨子里,以至于只相信握在手中的、实实在在的权力?只有站在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巅峰,才能让她感到安全?他望着地上那纤细却透着一股狠绝劲儿的背影,第一次感到如此困惑。
那个他曾以为清冷通透、不染尘埃的云若溪,此刻竟像笼罩在一团无法穿透的迷雾之中。他忽然……真的不懂她了。
墨千凌没有再看云若溪和其他人,只说自己还有要事就离开了大殿,凌千夜也转身离开,只剩下云若溪和慕容霄二人。
殿门在墨千凌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也仿佛将最后一丝暖意隔绝在外。空旷华丽的大殿瞬间只剩下云若溪和慕容霄两人,空气凝滞得如同浸透了寒冰的水,沉沉地压在云若溪的心口。
云若溪站在原地,像一尊失了魂的玉雕。她的目光依旧固执地停留在墨千凌消失的那扇雕花殿门处,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门板,追逐着那个决绝离去的背影。殿内高悬的琉璃灯盏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映在她骤然失色的脸上,更添几分苍白。长长的眼睫低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脆弱的阴影,遮掩不住眼底迅速积聚的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