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府,依水而建,绵延万千方。不过在这座恢宏富丽的大宅里,竟然有一座古朴简易的小石头屋。
小石头屋狭而窄,还没有屋脊和房檐。尽管它如此简易,却让夏御水这位非凡的夏家大少主恭恭敬敬的给它站岗,真是神奇了!
此时从远方传来了司晨的“晓白歌”,东方天际的层云开始了黎明的调色,夏御水的身后终于传来了轻微的踏响,这轻微的踏想在距离夏御水十步之外骤停。夏御水并未动作,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恭送来了他想听的消息:“寒嚣和竹扈回来了!”
“哦?”夏御水并未转身,只是轻微示意那道声音说下去。
那声音接着说道:“不过他们的任务并不算完成,那人有刻贤木在手,这才延缓了他们的时间!所以这次他们的行动并不算成功!”
“呵!你保荐他们时可说他们是我夏府最厉害的斗将!现如今,你算改口了么!”夏御水依旧没有动作,只是语气了夹杂了些轻蔑的笑。
“少主,他们确实是我夏府最厉害的斗将!因为这次的行动虽说不上成功,但也不能归纳到失败里。因为那个人也只是吊着最后一口气,逃进了陶蒲宫里。”
“呵呵……先生!失之一毫,差之千里的道理还是你教我的呢!”夏御水依旧毫无动作,只是身体抖了抖,语气有些伪善。
“刚刚还有一条消息传来,从陶蒲宫里驶出一辆马车,朝昆仑界外去了。所以臣以为,陶蒲宫的那位,断不会再管少主的事了!”
“如此最好!”夏御水说这话的时候,那辆刚离开昆仑的马车里,也落下了一句这样的话。
那辆神秘的马车里,姜娥皇望着闭目端坐的姚重华问道:“你不打算为伯益主个公道么?”
“主什么公道!连伯益也说,夏伯这次最大的功劳,不是战胜了灭世的洪水,而是他在造化功的空白里又发现了一小行关于灵谷改良术的造化力。”
“呵呵,那小小的一行灵谷改良术都没十个字,它所蕴含的造化力更是不值一提!你说他有什么大功劳呢?我看他夏伯既没有造化祖皇的开天之威,又没有圣母人皇的补天之功,更没有往继人皇们的那种割阴阳,定时令,取圣火的壮举!你和伯益为什么凭借那小小不到的十个字,就赞赏他呢?我看夏伯除了对灭世洪水有点办法外,再没有什么功了!”
姚重华无奈的摇了摇头:“哎吆,我那个聪明又大度的夫人呐,如今怎么也计较了起来?是夏伯取代了我人皇之位的结果蒙蔽了你的双眼吧!你也知道,那造化功,又被称为白字经。这部功法对于我们所有练习过它的人来说,能在它上面得到一点灵光乍现的机会有多难,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不说夏伯,就说当初的我,不也是因为在上面发现了二十来字的陶鼎术,才开启人族炼器炼丹的新门路来么?那时候,我接过了你父亲的人皇之位,同时也取代了你亲弟弟丹朱继承人皇之位的最后念想,我怎么不见那时的你,有过今天如此多的岔岔不愤!”
“你!你这个人!你都不知道我为了谁!你心地怎么就这么的好!”姜娥皇有些发怒,在姚重华身上一顿乱捶。
“就像当初你父皇管不了你弟弟丹朱那样,我也把截杀伯益凶手的背后黑影留给夏伯。我相信,每一代人皇都要处理一次这样刺手的问题。”姚重华趣味的笑了笑,仿佛这样做就是他对夏伯取代他人皇之位最好的报复。
“那你说,你的心是怎么炼成的?”
“什么怎么炼成的?”
“永远的豁达不争啊!”
“我每天把焚心决都练习五次,你若这样早像我一样了!”姚重华宠溺的刮了下姜娥皇的鼻子。
姜娥皇瞬时一双面颊红扑扑的,轻轻的捶打了一阵姚重华前胸,然后幸福的倒在了那个宽广厚实的肩膀里。
此时一道如释重负的声音响起:“我今天终于练完了第三遍的焚心决!”这句话说完,那黑暗里就睁开一双清澈的目光。夏御水耳朵极其灵敏,他听到了小石头屋的门有微微异响,就对后面挥了挥手,身后会意的人立刻对他躬了躬身,踩着无声的脚步离去了。
风来徐徐,晨来新新,此刻夏御水正目光交汇在那个从小石头屋里出来的男人身上,陌生,新鲜等等的别样感觉,一时间都在他的脑海里与记忆重叠,撕裂,新构。
“小时候没有见过父亲,他们总说自己是石头生的!”夏御水此时很想挥去脑海中的这句话,可是他越想就越不能,他定定的看着身前的男子。仿佛眼前的男子是向阳而生,他给人暖,给人光,全不似昨天在封禅大典上刚才远方来的模样。那时的陌生,隔着铁甲战衣,隔着梦里的影子。
“这就是我的父亲!”这句话鲠在夏御水嘴边,却说不出来。“我的小石头,都长这么高了!”夏伯说时慢走时快,来到夏御水跟前,溺爱的把双手搭在夏御水的肩膀上。
然后轻盈的一提就把夏御水放在了自己右侧的肩膀上,还没反应的夏御水立即下意识的惊呼道:“我已经长大了!阿爹,我已经长大了!”
“阿爹听说你今天要办一场天鲜宴,那我父子一同去!”
“可是……”夏御水垮垮的脸上露着难为情。嘴里急急说道:“阿爹,我都多大了!”
“多大也是我心尖尖上的那颗小石头!”夏伯带着笑声往前走,他的口里只喊着夏御水的小名,仿佛这一天就是夏御水刚出生还在襁褓的那一天。远处的众人见了,都不由得再三的揉了揉眼睛,最后他们看分明了,夏御水真的是坐在一个巨人法相的肩膀上向他们走来。这一刻,他们对远处而来的夏御水更显恭敬了。
姜压走在回家的路上,顺着人们的议论声,就望见东方升腾的紫色云端里,露出一尊腾腾人皇气的巨人法相。而那巨人法相上,赫然端坐着那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夏御水!一时间,姜压心里五味杂陈。有那么一个片刻间,姜压心里生出了一丝嫉妒,生出来一丝自卑。这时候姜压赶紧调整心态,运起“焚心决”,才将心中不安的这股煞气慢慢的给挤了出去。
巷子里,有身份的贵族争相朝夏府涌去。在巷子转角的一家布料店里,有个贵族格外的凶着卖布的小厮:“我那匹紫云纹的布呢!耽搁了老爷穿着它去夏府赴宴的时辰,我杀你个人头滚滚!”
姜压看的清那是商大邑他家族里的店,可是如今这些更看好夏家的贵族,却已经完全不在乎商家的面子了!
喏喏的小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那贵族老爷甩了一大巴掌。刚好,那小厮跌飞到了姜压的脚前。
姜压拉起委屈的小厮问对面的贵族老爷道:“你凭什么打人!”
“人!他是人?难道你这个毛头小子没听过一句古话……”
“什么话!”姜压怒道。
“不是练气士,切莫说成人!现在可知道了么,你个毛头小子!”说完那贵族眼睛不仅睥睨着,还更加无礼的冲着卖布小厮吼道:“还杵着干啥?还不快给我拿紫色云纹布!”
姜压快速的将卖布小厮拉到自己的身后,他以瘦小的个头挡在了肥硕的贵族面前。
“怎么,想比划两下!”贵族上下瞥了两眼姜压。而姜压则怒极反笑道:“不是练气士,切莫说成人!这句话是什么时候的流行语?”
不等那个贵族说话,姜压继续说道:“你可知道,这世上哪个人不想成为练气士!可是总有一大部分先天缺陷的人,天生就是漏气道体……他们天生不能成为练气士的命运已经够苦楚的了,如今却还要被你们这样无情又残酷的说……那该是多么绝望的啊!就算是你这样能练气的人,如果后天意外的被废的不能练气了,难道你也不是人了吗?
“竖子尔敢!”那贵族听到这里,就大怒一声,猛挥拳向姜压的面门砸去。
“你敢打我……”姜压轻蔑的一笑。那贵族猛然惊呆在姜压眉心处的王者图腾印上,泄气的收回了自己带着罡气的拳头,又听他“噗”的一声后,嘴角溢血,想必是被自己的罡气反噬。姜压拍了拍手,喉结轻轻滚动道:“匹夫!”
等那贵族就此黯然离去,姜压心中有些感慨这等级森严的练气世界,自嘲道:“原来有一天我也会很纨绔啊!”
等那个暴躁的贵族彻底离去,买布的小厮才泪眼花花的给姜压跪倒在地,谢姜压道:“多谢小公子垂怜!多谢小公子垂怜!”
买布的小厮把这句话反复念叨,姜压的心里却升腾起一股无名的旺火:“你起来!我们同而为人,皆为万灵之首,岂可阶级化分,不念兄弟姊妹,只谈尊卑秩序!”
卖布的小厮此时只能低头看着脚趾头不知道怎么接话,司晨的声音却从不远处传来:“这情况自显化祖皇开始,万年已有之!小人皇何故另论异说,岂不怕被祖宗们知道了,剥了王族法袍,消了王族印记。”
“随便吧,司晨!你知道我讨厌现在的生活。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小人皇了,我有名字叫姜压!”
司晨有远及近向姜压走来,她一路皆意外的看着姜压,似乎面前这个清瘦的少年,完全没有了早期的木木呆呆。姜压也觉得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煞气萌生。可当他运起“焚心决”,内心却澄静无比,无煞可焚。姜压更感觉现在他心念通达,心境更上了一层楼。心中不禁感叹:“这焚心决,真是极好的!”要是往时,自己心念不通,必是烦躁难以清静,做事气乎不平。
司晨听了姜压的话,还以往常的口气说道:“直呼你本名,我自是做不到的!以后我还是叫你小神农吧!直到我意识消散再次成为你本命图腾的那一天!”
“好!”姜压的回答,似乎是一个约定的开始。
“那就快走吧,今天我们还要参加夏府的天鲜宴呢!”司晨对姜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