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苏圆圆是在一阵炸裂般的头痛中醒来的。她呻吟着睁开眼,阳光透过窗棂刺得她眼睛生疼。
昨晚的记忆如同碎片般涌入脑海:庆功宴、敬酒、大放厥词……骂萧景珩是冰块……还有……好像是他把自己抱回来的?
「啊!」她猛地坐起身,惊恐地检查自己的衣服——还好,是寝衣!再摸摸自己的嘴——完了!昨晚都胡说了些什么?!
「翠果!翠果!」她急声喊道。
翠果应声而入,手里端着醒酒汤,脸上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小姐,您醒啦?头疼不疼?快把醒酒汤喝了。」
「昨晚……昨晚是不是王爷把我弄回来的?」苏圆圆一把抓住翠果的手,紧张地问。
「是啊,王爷亲自把您抱回房的呢!」翠果笑眯眯地说,「您当时啊,抱着王爷的脖子不撒手,还一个劲儿说『冰块舒服』……」
「停!别说了!」苏圆圆捂着脸哀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她居然抱着萧景珩喊舒服?!她以后还怎么在他面前抬头?!「完了完了……他肯定气疯了……他会不会秋后算账?把我的舌头也拔了?送我去佛堂跟那只鸟作伴?」
「小姐,您想多啦!」翠果把醒酒汤塞到她手里,「我看王爷……好像没生气?他把您放床上,还……还给您拨了拨头发呢!那眼神……啧,可温柔了!」翠果努力回忆着那难得的温柔瞬间。
温柔?还给她拨头发?
苏圆圆捧着醒酒汤,彻底懵了。这比听说萧景珩要拔她舌头还让她难以接受!这冰块……该不会是醉虾的后遗症还没好吧?
就在她心乱如麻、对着醒酒汤发呆时,福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王妃,王爷请您去后花园虾塘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虾塘?要事相商?
苏圆圆心头一跳。该来的还是来了!秋后算账!肯定是因为她昨晚骂他冰块!他要在她的地盘上给她下马威!
她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初夏的阳光正好,洒在波光粼粼的「圆圆虾塘」上,水草丰茂,小龙虾在清澈的水中游弋,生机勃勃。
萧景珩负手站在池塘边。他没穿亲王常服,只一身玄色窄袖劲装,身姿挺拔如松,阳光勾勒出他利落的肩背线条。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苏圆圆硬着头皮走过去,努力挺直腰板,脸上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你找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他身后——没有侍卫,没有福伯,只有一池子虾。难道……他是想直接把她扔塘里喂虾?
萧景珩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似乎在她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和眼下淡淡的青影上停留了一瞬。他没提昨晚的醉酒,也没提什么「冰块」,只淡淡开口,声音平稳无波:
「北境战事将起。」
苏圆圆一愣。
北境?战事?这跟她……跟虾塘有什么关系?
「军粮转运,需经滁州。」萧景珩继续道,目光投向水面,「滁州多水泽,河道纵横。」
苏圆圆的心猛地一跳!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她脑中炸开!他……他该不会是……
「若在滁州,择合适水域,」萧景珩顿了顿,目光转回她脸上,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种洞悉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我们若能效仿此塘,规模养殖。所产鱼虾,就地供给转运军需,或可……事半功倍?」
轰——!
苏圆圆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景珩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冰山脸!
效仿虾塘?规模养殖?供给军需?
他……他不是来算账的!竟是来……跟她谈合作的?!想把她的小龙虾产业纳入军需补给体系?!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瞬间淹没了她!连宿醉的头疼都忘了!
「能!太能了!」苏圆圆激动得声音都拔高了八度,小脸因为兴奋而泛红,「王爷!您太英明了!滁州那地方我去过!水网密布,水质好得不得了!养小龙虾……不!养什么都合适!鱼虾螺蚌!只要规划得当,养殖得法,绝对能大大节省军粮转运的损耗和时间!还能给沿河百姓增收!一举多得!一本万利!王爷!您这主意……绝了!」
她兴奋得手舞足蹈,恨不得立刻飞到滁州去圈地开塘!什么冰块,什么醉酒的尴尬,全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在她眼里,萧景珩简直是闪着金光的财神爷和战略合作伙伴!
萧景珩看着她瞬间被点燃、如同小太阳般活力四射的模样,深邃的眼眸里,那层坚冰似乎又悄然融化了一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不可察的笑意。他没有打断她滔滔不绝的构想,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她因激动而熠熠生辉的圆眼睛上。
阳光暖暖地洒在两人身上,池塘水面波光粼粼,映着他们并肩而立的身影。
微风拂过,带来水草的清新气息和小龙虾在水底搅动的细微声响。
没有剑拔弩张,没有尴尬回避。
只有两个人在初夏的池塘边,认真地讨论着……如何衍生水产去支援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争。
这画面离奇,荒诞,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与生机。
苏圆圆讲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下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萧景珩:「你觉得……怎么样?」
萧景珩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转向那生机勃勃的池塘,沉默了片刻。阳光在他冷峻的侧脸上跳跃。
然后,他薄唇微启,再次吐出了那个仿佛刻进了他字典里的、对苏圆圆所有「离经叛道」行为最终极的评价:
「尚可。」
苏圆圆:「……」
她看着他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却在此刻显得无比顺眼的冰山脸,再看看塘里那些仿佛听懂了夸奖、挥舞钳子更欢的小龙虾……
一股巨大的、踏实的暖流,混合着被认可的狂喜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并肩作战的奇妙感觉,瞬间充盈了她的心田。
这冰山……好像……真的被她带进「虾塘」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