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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八章:龙战于野(01)(1 / 1)

周围一片兵荒马乱,多人中箭倒地,身躯遭奔蹄践踩而过。

我被逃散的身影推拥往前,摸黑跑蹿,滑摔到泥洼里。

四下里火把纷晃,渐随兵刃耀近。我抬手遮额,投眸环顾,不见熟脸在畔,正自惊慌,烟雾中冒出个貌态笃实厚朴的汉子抢步搀扶,结结巴巴的说道:“这里有位姑……姑……姑子,你……你们莫来骚……骚……骚……骚……骚扰!”

我和那群黑笠甲兵好奇互觑,但见一个平民百姓装束的模样踏实之人挤身打量道:“什么姑子?”

貌态笃实厚朴的汉子抬起眼皮朝我头顶怔瞅道:“长头发就是姑……姑……姑娘,没头发是姑……姑……姑……姑子!”

平民百姓装束的模样踏实之人从黑笠甲兵手里拿火把照耀道:“短头发,又该怎么说?”

随着火光晃簇交烁,那伙甲兵匆让两旁,有个满身泥污的皱眉男子擞氅越众而至,靠近前方提桶拎水驻步的慈祥老翁身畔,侧觑一名粗须甲士挤到我跟前笑谓:“姑娘子?”

貌态笃实厚朴的汉子匆挪道:“哎……哎……哎呀!踩到脚了,你别靠得太……太……太近说话!”

满身泥污的皱眉男子目含戏谑之色,问道:“你老是‘艾、艾’,究竟有几个‘艾’啊?”

貌态笃实厚朴的汉子讷然回答:“所谓‘凤兮凤兮’,还是只有一凤而已。”慈祥老者后面一个扛斧之士微哼道:“便只这句话顺溜。”

粗须甲士旁边有个提锏家伙诮问:“莫非你也会观相貌识人?刚才早在大老远便见此处卧伏有凤,匆忙离队来扶,扰乱了我们追敌的阵容。你虽初来乍到,总该晓得打仗可不比耕田……”

貌态笃实厚朴的汉子郁闷道:“仗打完了,敌……敌……敌军已溃。你们还不快去四处搜……搜……搜索,却围在这儿作……作……作甚?”

“其实邓艾机敏,”满身泥污的皱眉男子转顾道,“别看他貌似木讷,却精得很!”

我闻言一愣,平民百姓装束的模样踏实之人从旁笑言道:“他立马急奔过来这边,我还以为找到天上掉落的什么宝贝……”

貌态笃实厚朴的汉子在我身边显似局促道:“此话怎……怎……怎么说呢……”

“我看反而是胡奋搞不清状况,”火把光亮围拥兵马经过,一员苍髯大将缓缰转谓,“众谓玄威之武艺出众,但看你以平民身份随军出征,却不及同样初临大战的邓艾敏锐。此趟随征辽东,钻壕沟、打围堑,暴雨连绵,将士皆苦,但他看得到天意,屡能料敌机先。”

“胡遵将军所言甚然。”满身泥污的皱眉男子缓言道,“但也不必苛责令郎。此场魏灭燕之战,大家皆在同甘苦。公孙家族经营燕辽多年,战前我们就估计到没这样容易崩溃……”

“然而还是崩溃了。”另一人牵马走来,满身泥水的说道,“昨夜燕军总崩。因闻正月,太尉率牛金、胡遵等各路步骑四万,从京师出发,串谋孙吴割据称王的公孙渊集结燕辽精锐、以及乐浪和带方等郡治和领地藩属驰援的韩倭兵马,加上侵扰北方的鲜卑,依辽水围堑二十余里阻击,孙权也出兵为其声援。燕军坚营高垒,就是想让我们兵疲粮尽。太尉采用声东击西之计,先在南线佯攻围堑,吸引敌军劲旅,另以主力隐蔽渡过辽水,逼近敌军的襄平本营。刚挖好了壕沟。不巧连逢大雨,三十多日不停,辽水暴涨,兵将苦不堪言,纷催退却。邓艾却不这样看,他认为天机正巧,魏军的运输船可以从辽口直驶到辽隧城下。有助于预备大量的石头,垒起土丘,多造望楼,用充足的弩弓直向城中发射。待雨一停,便可形成围攻之势。城中粮食耗尽,开始人吃人,死者不计其数。襄平大营顽抗到八月,终于撑不住。一切皆如其所料……”

“此乃天意。”粗须甲士挤在我跟前微哂道,“夏侯将军也及时赶到了,天不助公孙氏。他想拖到辽原冰天雪地,让我们挨寒受冻,死在这里。才刚熬过夏天,自己却撑不下去!”

火光跳烁中,一人披发散乱,行走哼唱若咏:“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高句丽人,”粗须甲士转望道,“不要乱学吟诗!你未必晓得所诵何意,以为天热,其实转寒……”

“牛金。”有位苍鬓长者抬灯走来轻唤一声,随即蔼然道,“休去招惹他们。眼下高句丽在帮我们干仗……”

“他们不靠谱。”粗须甲士诮觑道,“我先撂话在这儿。”

“你就靠谱?”苍鬓长者走近打量几眼,举着灯照烁,摇头说道。“装扮跟士卒一样。差点儿辨认不出……”

一个小疙瘩球儿转到我肩后悄语:“汉朝灭亡后,辽东郡被好战的地方土豪控制。‘高句丽’由扶余人朱蒙建立于西汉玄菟郡高句丽县境内,主动与刚刚成立的曹魏联盟攻打辽东郡。曹魏攻下辽东后,高句丽终止了与曹魏的合作并发兵袭击辽东西部。随即招惹曹魏反击,摧毁其都城。高句丽东川王逃掉,曹魏摧毁丸都城后以为高句丽灭亡了,所以很快就撤离。不过仅仅七十年,高句丽就重建了丸都城,再度袭击辽东、乐浪和玄菟。永嘉五年,高句丽趁中原混乱的机会,于秋八月袭取辽东,截断了朝鲜半岛通往辽东的水陆通道,然后于永嘉七年冬十月侵乐浪郡,次年秋九月南侵带方郡,不仅取得对朝鲜半岛北方的统治……”

满身泥污的皱眉男子惑瞧道:“谁在说话?”

“你叔。”小疙瘩球儿匆忙躲避,压低话音咕哝道,“快挡住灯,别让司马孚看见我在这里。他很精的……”

我侧转身子悄询:“谁来着?”

“司马懿的三弟,”小疙瘩球儿蹦去藏起来说,“司马孚是东汉京兆尹司马防第三子,兄弟八人俱知名,在当时号称‘八达’。司马孚性格温厚廉让,以贞白自立,不与他人结怨。他还博涉经史,汉末动乱时,与兄弟在迁徙途中,仍不忘读书自学。陈留人殷武,海内闻名,曾获罪被流放,司马孚前去探望他,与他同住同食,被时人称颂。”

“叔父,”满身泥污的皱眉男子愕问,“你怎么也赶来了?”

苍鬓长者伸灯朝我旁边来回照耀,纳闷道:“有事。先把这里搞定再说,不要耽搁太久,尽快摆平辽东,然后回师,以免夜长梦多……”

“叔达。”提桶拎水驻步的慈祥老翁不安地探询,“你急着至此,究竟发生何事?”

苍鬓长者抬灯转顾道:“你以为会有什么事?”

慈祥老翁拎桶搁我旁边,难抑忧患道:“我在襄平围城,曾梦见明帝枕在膝上,说:‘视吾面。’我依言俯视,见明帝面有异色。惊醒后难免心下暗虞……”

“我不便透露太多。”苍鬓长者旁瞥一眼,挨近其畔,垂眉微喟。“明帝不日将有手书由专人捎至,你自己看了就知道。我还是一句话,及早搞定辽事。你向来招曹氏宗室那班亲贵疑忌,拥兵在外太久不好……”

满身泥污的皱眉男子悄问:“叔父,你在朝廷身为度支尚书。何至于匆忙赶来,近日是不是又收到了什么不好的风声?莫非曹爽、何晏他们又有议论……”

“你们在这里耗了八个月有余。”苍鬓长者蹙眉道,“迟迟未拿下公孙渊固守之城,徒费钱粮。背后当然会有各种议论。朝廷听说雨大敌强,不少人请求召还你父亲。魏明帝却说:‘司马懿临危制变,生擒公孙渊指日可待。’我为此捏了一把汗,暗盼不要像毌丘俭那样讨伐受阻、不利而还……”

满身泥污的皱眉男子低着头说:“你常讲:‘进攻的一方,是要消耗大量人力才能成功的,暂且使用诈巧,不要与敌人力争。’我们将计就计,故意示弱,引敌出营野战,消灭不少。随着辽水暴涨,燕军元帅卑衍败亡。耗到八月余,终于雨停,水渐退去。魏军完成对襄平的包围,昼夜强攻。城内粮尽,死者甚多。公孙渊派相国王建、御史大夫柳甫请求解围,皆遭斩杀,并且发布檄文严责。公孙渊又派侍中卫演来请求定日期送人质,被拒绝后,公孙渊欲从城南突围,我们纵兵击破其军,公孙渊战死在梁水边上。”

苍鬓长者捻须问道:“其他人呢?”

“赶尽杀绝。”满身泥污的皱眉男子目光发狠道,“已下令屠城。搜诛十五岁以上男子七千多人,收集尸体,筑造京观。而后又把公孙渊所任公卿以下一律斩首,杀死将军毕盛等二千多人,收编百姓四万户。务必仍须连夜追戮公孙家族残众,不留余患……”

“却留一个。”慈祥老翁抬起食指,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有心释放当年被公孙渊篡夺官位的公孙恭,又为被公孙渊迫害的纶直、贾范等人修建坟墓,表彰他们的后代。并已颁令:‘古代讨伐一个国家,仅杀其中顽固凶恶的人而已。各位被公孙渊所连累的人,全部宽恕。中原人愿意返回故乡的,各随己愿。’魏军中有的士兵衣单寒冷,请求发给短袄,我考虑不给,审慎表示:‘襦者官物,人臣无私施也。’但要上奏朝廷,将一千多名六十岁以上的士兵解除兵役,送返回乡。然后在原定一年的期限内,胜利班师。”

苍鬓长者似亦缓松口气,微颔首道:“为我们家族计,能赢就好。赢一把算一把,走一步看一步,如履薄冰。家业存续很重要,不要像公孙氏那样,野心太大,一把输光……”

慈祥老翁瞟他一眼,悠然道:“没输光。我留下公孙恭,并且有心放一马,让少许逃人东渡扶桑,去投奔早年留在那边开荒屯垦的公孙模……”

“公孙恭早就形如阉人。”平民百姓装束的模样踏实之人从旁低嗟道,“其乃公孙度次子,公孙康之弟。公孙度死,其子公孙康嗣位,后来公孙康死去,其子公孙晃、公孙渊等皆年幼,于是众人推举公孙恭为辽东太守。魏文帝即位后,遣使即拜公孙恭为车骑将军、封侯。此前公孙恭因患秘疾而阉割成为不完整的男人,身体虚弱无力治理家业。太和二年,被长大成人的公孙渊胁逼退位并囚禁。世袭辽东领地的公孙渊被魏明帝拜为大司马,受封乐浪公。景初二年正月,公孙渊勾结东吴叛魏,自称‘燕王’,并设置官署。魏军在襄平大破燕军,追至梁水之上斩杀公孙渊及其子公孙修。”

苍鬓长者提灯低嗟:“公孙恭之祖父公孙延早年移居玄菟,公孙恭之父公孙度不断开辟疆土,为后人打下基础。公孙恭之兄公孙康大破高句丽军,攻陷高句丽都城。公孙康分屯乐浪郡以南荒地为带方郡,派遣公孙模、张敞等收集遗落失散的流民,兴兵讨伐韩、濊。并派公孙模领兵振兴扶桑邪马台,史称‘右折燕齐,左振扶桑,凌轹沙漠,南面称王’。然而由于公孙渊反魏的失败,这个家族完了。”

我悄问:“此是啥时候来着?”

“三国时期。”小疙瘩球儿晃出来说,“东汉末年军阀混战时,公孙度占据辽东。这个割据势力对曹魏一直时叛时降,保持独享自家世代领地。公孙渊继为辽东太守后,对魏更加不逊。魏明帝震怒,派荆州刺史毌丘俭出任幽州刺史,引发交战。时逢辽水大涨,毌丘俭不利而还。毌丘俭讨伐受阻,使公孙渊更加得意。景初元年亦即公元二三七年,原属曹魏辽东太守公孙渊背叛魏国,自立为燕王,置列百官,定都襄平。公孙渊遣使南通孙权,封拜边民,诱呼鲜卑,侵扰北方。引发魏灭燕之战,魏明帝复召太尉司马懿出兵辽东。公孙渊急令大将军卑衍、杨祚等人率步骑数万迎战,拉开公孙家族覆灭的序幕。时为景初二年亦即公元二三八年,司马懿指挥魏军痛击,三战皆捷,遂乘胜进围襄平。称霸东北亚的公孙世家被司马懿所灭,困扰曹魏数十年的辽东问题并未像表面那样终于彻底解决。司马懿消灭了东北亚霸主,却将朝鲜半岛整个放弃,甚至无心旁顾公孙模等残众盘踞的扶桑列岛……”

慈祥老翁提桶转觑道:“那是因为……”苍鬓长者移灯照烁道:“我看你心不在焉,究竟怎么了?”

“我惦挂那个梦。”慈祥老翁伸嘴到其耳边悄言道,“虽身在外,一直心系河洛。你该明白我忧虑,万一不在旁边,明帝突然这样那样,倘若果真有事,让曹爽一伙乘机掌权得势,必不利于咱们的司马一族。尤其是昨夜我又恍见明帝流着泪来说梦话……”

苍鬓长者抬灯耀亮我后边,惑瞅道:“你是何人,刚才谁在悄悄说话?”

小疙瘩球儿忙躲到暗处,咕哝道:“悄悄话,你也能听到?”

“这位姑子,”貌态笃实厚朴的汉子在我身旁讷然道,“似跟同伴失……失……失散了。先前在混乱之间,我看见……”

小疙瘩球儿转到他耳后嘟囔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貌态笃实厚朴的汉子懵瞧道:“什……什……什么声音?”

夜幕霎间激烁,骤然又一下震荡,惊骑纷走。满身泥污的皱眉男子忙搀慈祥老翁,朝火光闪亮的方向张望道:“怎竟又有大动静?”

“叔达,”慈祥老翁侧着头问,“跟随你一起运输物资前来的粮草辎重车船是不是被烧了?”

“我没来过。”苍鬓长者乱使眼色,叮嘱道。“你们从未见到我在这里出现……”

满身泥污的皱眉男子郁闷道:“谁不晓得叔父一向小心谨慎,但是这把火烧起来的动静可不小。”

苍鬓长者恼觑道:“如何突然纷纷失火,谁搞鬼?”

“不是人干的。”一骑奔近,有个灰头土脸之人拉缰匆禀,“那边又有东西掉落,砸出大坑。”

粗须甲士挤在我跟前指着夜雾迷漾之处说道:“先前亦曾有大流星从首山的东北面坠入襄平城的东南面。公孙渊全军溃败,他与儿子公孙修带着数百骑兵向东南突围而逃。司马太尉率领大军随后穷追不舍,在流星坠落的地方,杀死了公孙渊父子。”

“流星坠落的地方,”慈祥老翁转顾四周,拎桶惑瞧道。“诡气迷离,何故久未烟消云散?”

烟雾中忽然传来异响,众皆吓一跳。苍鬓长者抬灯悄唤:“牛金,你去看看。”

“不!”粗须甲士挤到我旁边摇头不迭,颤握兵刃退避道。“我怕黑……”

“以前你跟曹仁。”满身泥污的皱眉男子微哼道,“他的吩咐,你也不听吗?”

小疙瘩球儿转到粗须甲士耳后嘀咕道:“牛金出生在荆州南阳,初为曹仁部将。曹仁募得三百人,交给牛金带去挑战周瑜率领的数万兵马。但吴军甚多,牛金的部众少,于是被围。曹仁在城上望见牛金等三百人垂危濒没,便不顾左右劝阻,亲领其麾下壮士数十骑出城奋勇去救他出来。魏国建立后,牛金成为司马懿的部属。诸葛亮北伐,司马懿命牛金轻骑当诱饵引蜀军交战,又让牛金去衅击蜀汉将领马岱。牛金屡番逢难不死,跟随司马懿从洛阳出征,平定辽东、带方、乐浪、玄菟四郡。这一年升迁‘后将军’,然而从此再没有牛金的记录。”

粗须甲士惊啧道:“你们听听,这儿有多危险……”

苍鬓长者伸灯探问:“你在跟谁说悄悄话?”粗须甲士扭脖乱觅,小疙瘩球儿匆避灯光,晃转暗处,咕哝一声:“纯属幻听。”

我亦自困惑不解:“先前好像不是撞到这拨人马。记得当时有个急要来搀的长衫家伙,以及勒骑仰观夜空之人,却去哪里了?”

貌态笃实厚朴的汉子从旁慰言道:“别担心,天一亮必会找……找……找到其他同……同……同伴。”

“来不及等天亮,”满身泥污的皱眉男子招呼道,“须要赶紧离开这里。牛金,快到前边开路!”

“啊?”粗须甲士咋舌道,“怎么又叫我……”

小疙瘩球儿冒出来悄问:“你有没听说过‘牛继马后’的预言?”

粗须甲士回首懵望,我在畔怔然道:“预言什么?”

小疙瘩球儿透露:“据传,当时有一本流传很广的谶书叫《玄石图》,上面记有‘牛继马后’的预言,司马懿请星象家管辂测算子孙运势,管辂占卜的结果与《玄石图》不差毫厘。司马懿不解何意。后来他位居太傅之职,权倾天下。司马懿忽有所触,想起‘牛继马后’的预言,心里十分忌讳,怕牛金将来会对子孙不利,就起意加害。包括下毒,屡番设法欲使牛金稀里糊涂地玩完。”

我觉无稽,不以为然的瞥觑道:“后来呢?”

小疙瘩球儿悄谓:“司马懿以为,牛金一死,司马家族的子孙便可高枕无忧坐享福贵,殊不知世事难以预料。司马懿的孙儿司马觐袭封琅琊王,其妻夏侯光姬被封为妃子。曾经有谶语曰:‘铜马入海建邺期’,而夏侯光姬小字铜环,被认为是司马睿得以继承帝位的预言。然而征西将军夏侯渊的曾孙女夏侯光姬很风流,没多久就与王府里一个姓牛的小吏勾搭成奸,珠胎暗结后生下了司马睿。此即史书所述,司马睿并非皇族血脉,而是琅琊王府小吏牛某的儿子。只是因为有‘牛继马后’的传言,导致了战将牛金被冤杀。后人遂戏谑地称司马睿为牛睿,比如明朝思想家李贽,就直称东晋为‘南朝晋牛氏’,而不称司马氏。”

我感到好笑,摇头说道:“扯吧?”

小疙瘩球儿凑近继续耳语道:“关于夏侯光姬之子司马睿的出生,历代史料留有趣闻。据传当初司马懿有一次在谶书《玄石图》上看到有‘牛继马后’的话语,司马懿很担心司马氏的天下有朝一日会被牛氏夺走。于是司马懿绞尽脑汁,残害许多认为可能成为后患的牛姓之人,其中包括曹魏后期大将牛金。却不料司马觐之妃夏侯光姬浪荡成性,竟与一个姓牛的小吏私通怀孕,而生下儿子司马睿,使‘牛继马后’的谶言恰巧应验。那时还有谶语说:‘铜马入海建邺期’,夏侯光姬小字铜环,而司马睿正是在江左得以中兴,所以当时的人认为这是司马睿得以继承帝位的验证。”

我仍难以置信:“哪有这种事?”

小疙瘩球儿转到后面嘀咕:“所谓‘牛继马后’的典故,即是指司马睿为牛氏之子,牛姓代司马氏继承帝位。历史文献多有记载,除了《晋书》和《魏书》两大正史外,《鹤林玉露》、《容斋随笔》、《宾退录》等书也有相关描述。史家尝谓:‘司马氏欺人孤寡,而夺之位,不知魏灭未几,而晋亦灭矣。何也?元帝乃牛金之子,则是司马氏为牛氏所灭也。’言之凿凿,你不信就算了……”

“我信!”粗须甲士扭脖乱觅无获,难抑郁闷道,“总有一种不祥之感,此去必有凶险……”

众人急推道:“你若不去探路,倘仍留在这里更危险!”

粗须甲士乱打道,“不要推我!前边有坑……”

众人纷搡道:“快去看坑里有啥?”

粗须甲士烦恼道:“不用看就知必有危险……”

慈祥老翁拎桶催促:“牛金,由于你勇敢过人,我才奏请朝廷晋升你为‘后将军’。关键时刻你别孬给人笑……”

“看谁给人笑?”粗须甲士挣扎道,“既然升迁为‘后将军’,我应该待在后边,从事殿后掩护,而不是被推向前,却去探什么路?恐怕这趟真要掉坑死得不明不白……”

慈祥老翁提桶说道:“因为咱这伙刚刚转过来,改往没火光的那个方向走,你不就处在前边?什么也别扯了,先给他斟一盅酒壮胆,或者直接给他倒满一碗……”

粗须甲士不安道:“有何名堂?”

小疙瘩球儿悄至耳后咕哝道:“传闻司马懿在酒水下毒,牛金为人坦荡,没有提防之心,饮之即毙,就这样稀里糊涂地送了命。”

粗须甲士惊道:“真有这么狠?”

“酒没事,”慈祥老翁从桶里倒些自饮,端碗说道,“我先前从司马师搬来的大缸里舀了半桶,听说公孙光酿造的清酒不俗……”

我投眸讶瞧道:“桶里是酒吗?还以为拎水,刚才差点儿要倒出一些洗手……”慈祥老翁递桶说道:“司马缸……啊不对,司马师缴获的这缸清酒气味淡,正宜拿来解渴,你也尝尝看?”

“子元去哪里了?”苍鬓长者抬灯转顾道,“我怎却只看到子上在这儿……”

满身泥污的皱眉男子回答:“兄长去追公孙光……”随即倒酒伸给粗须甲士。见其犹豫未接,便硬塞手上,催道:“赶快喝完去开路。烟雾越来越大,咱别耗在这儿一整宿……”

“公孙家族的余烬追灭不尽。”慈祥老翁勺酒给我品尝,提桶自叹。“我说且由他去罢,可是子元不听……”

满身泥污的皱眉男子瞅着粗须甲士捧碗饮酒,在旁目不转睛地说道,“兄长新任散骑常侍,意气风发,带着私下里养的两三千死士。奋勇率先往东追去……”

苍鬓长者移灯扫视道:“既已在梁水斩杀公孙渊、公孙修父子,首级在哪里?”

平民百姓装束的模样踏实之人伸着火把,指点道:“在后面那个大缸里,用酒浸泡……”

“啊?”慈祥老翁错愕道,“刚才太暗,没看清楚就勺酒进桶……”

平民百姓装束的模样踏实之人纳闷道:“我就在旁边瞧着,以为你看见了。”

我闻言转身去吐,慈祥老翁仓促亦随。

“真黑!”粗须甲士丢碗,一路奔呕,懊恼道,“难怪让我喝完就不适……”

慈祥老翁拉住我,提醒道:“休在荒野摸黑乱跑,当心失足掉坑……”话声未落,粗须甲士在前边摔堕坑里,迭声叫苦:“中招!着了道儿……”

平民百姓装束的模样踏实之人忙唤:“牛将军掉坑了!”貌态笃实厚朴的汉子伸火把照烁,摇头说道:“水……水……水深!”满身泥污的皱眉男子吩咐左右:“有哪个不怕危险的勇士赶紧跳下去捞他出来,免得又乱嚷我们存心坑害他……”

慈祥老翁踩着一物,抢先拾起,讶瞅道:“咦,有个井盖!”我辨觑道:“眼熟。”

“我先看到的!”慈祥老翁忙抱在怀,后退惕视。我问,“你是哪里人呀?”

慈祥老翁搂着井盖回答:“孰不知司马家族世代皆乃河内郡温县人。亦即河南……”我点头笑谓:“果不其然!”

满身泥污的皱眉男子瞥我一眼,随即探问:“坑里有啥?”

随着火把纷耀向前,只见粗须甲士浮游在泥坑下面的水洼里愣瞅一人披发散乱地结草拈算,念念有辞:“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粗须甲士怔问:“何解?”披发散乱之人拿着龟壳,加以解释:“此语出自《周易·坤卦》。指群龙在郭野大战,比喻群雄争天下。”

“龙战于野。”苍鬓长者提灯注视道,“字面上的意思是群龙在荒野大战。引申比喻群雄角逐。其实《周易·坤》提及此卦的大意为:‘苍龙七星宿即将来临,阴阳之争将引发激烈的战争。’这显然是在描述冬至节期来临前的天象。那时阴气达到最旺盛,代表阳气的龙星宿即将出现,与之交驳抗击。”

“此刻还未到临冬之时,”粗须甲士硬抢龟壳敲打其畔披发散乱的脑袋,呵斥道。“高句丽人不懂就别学中原术士占星卜卦……”

披发散乱之人躲避不迭,眼见龟壳迸裂,不由愠恼道:“别这样偏狭,动不动就将人往外排斥。我们原本是扶余人朱蒙的后代,从汉玄菟郡高句丽县逐渐扩展四方……”

小疙瘩球儿悄语:“后来,高句丽改唤‘高丽’,出土文物‘中原高句丽碑’自称为‘高丽国’,其君主被中原王朝皇帝册封为‘高丽王’。直到公元六六六年,随着百济全部被平定,唐朝大败高句丽军,将高句丽全部平定。根据司马光《资治通鉴》的记载,自此,高句丽国家不再存在于世。”

苍鬓长者伸灯照觑道:“谁又在掰扯?”

我转头寻觅道:“有没看见我的同伴在哪里?”

“没看到有谁在你后面,”苍鬓长者惊疑不定地顾望道,“这里阴气重,咱们赶紧离开……”

满身泥污的皱眉男子让手下搬来大缸察看道:“谁相信,才八月怎会阴气这样重?”

“他信!”粗须甲士拍打披发散乱之人,在坑边苦恼道,“谁没听见他先前算卦,分明蕴含凶险之意在内……”

小疙瘩球儿晃到耳后猜测道:“这一卦的意向其实是,等你们率军离开,高句丽突然毁盟变卦,秋八月袭取辽东。”

粗须甲士扭头乱瞧,只见披发凌散之人凝望夜雾迷漾,不安道:“此处龙蛇混杂,充斥难以名状的诡谲之气。天机难测,你们决计猜不到刚才我看见了什么……”

“先别忙着掏缸,”苍鬓长者匆推满身泥污的皱眉男子,提灯一迳来回敦促。“赶快护送你父亲离开为妙。”

我欲趁机溜开,慈祥老翁却忙拉扯道:“小姑娘切莫胡跑,给人乱占便宜。看你形态非俗,分明寓示‘有凤来仪’。且先跟我走……”苍鬓长者啧然道:“别又旁生枝节,谁不知你家中的老婆最狠毒?”慈祥老翁恼哼道:“不要提那老东西!”

我转头悄询:“他怎么不像我以为的样子?”

小疙瘩球儿反问:“你以为他是啥样?”

我正自纳闷,但见慈祥老翁徐徐转面,在灯火前倏然显出鹰视狼顾一般的厉害眼神。

“就是这样。”我睹而怔愣,刚咋舌儿,目光如隼的拎桶老翁却又眯起眼缝,改颜温蔼道,“其实我很慈祥。”

我愕觑道:“那又怎么样?”

拎桶老翁抱着井盖凑来跟前说道:“而且平易近人,深受姑娘们喜爱。”

语毕一甩头发,状似洒然,有意朝我眨了眨眼。空中霎现电光霹闪,耀显满面褶皱纹络。

没等我反应过来,众人皆吓一跳,慌纷簇拥急跑,骇呼:“夜雾里有东西袭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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