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劳苦功高,快请起。”齐青面上波澜不惊,朝身侧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立刻端着托盘,恭敬地将一盏清酒奉至何间面前。
“将军,请。”齐青亲自端起另一盏。
琼浆玉液,觥筹交错。大臣们纷纷离席,三三两两凑到何间身边,极尽谄媚之能事。
“何大将军真乃我朝擎天玉柱!此役杀得吴国闻风丧胆,落花流水!逼得那吴国君臣啊,屁滚尿流,竟连自家重臣的头颅都巴巴地献上求和!何等威风!何等气魄啊!”礼部尚书李林高举酒樽,唾沫横飞地奉承着。
“哎?今日可是专为庆贺大将军凯旋的大喜之日,孟丞相……怎么又没来?”李林像是忽然想起,刻意提高了声调。
“呵呵呵,孟丞相政务缠身也是有的……不过,”旁边立刻有人阴阳怪气地接话,“再怎么忙,总不至于连何大将军的面子都不给吧?这可是大将军的主场,他孟丞相不来……”
“哎——话不能这么说!”另一人看似打圆场,实则拱火,“人家孟相可是咱们朝堂顶梁柱,日理万机呢!有事耽搁,正常,正常!”话里话外,都在将孟怀安的权势架起来烤,挑拨着何间那点火就着的脾气。
果然,何间那满是横肉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胡子气得直翘,眼珠一瞪,从鼻孔里重重哼出一声:“哼!他孟怀安!仗着位高权重,眼高于顶,瞧不起我何间老粗,不给面子也正常!咱兄弟们别管他!来,喝咱们的!”他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心底却已狠狠记下一笔:孟怀安!你给老子等着!
此刻,仍在丞相府批阅文书的孟怀安,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有些困惑:“……昨夜着凉了?”
另一边,何初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进重华宫。
“小姐!您慢些呀!”灵芝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赶。
何初进了殿门,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四处扫视,轻而易举便捕捉到了角落里那抹清冷、孤傲、美得惊心动魄的白色身影——若棠!
“哼!”何初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脯,将自己精心装扮的模样与对方对比了一番,心底虽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服气:确实……有几分姿色!
恰在此时,若棠抬眸。
两双眼睛,隔着喧闹的人潮,骤然于空中相撞!
那一瞬间,何初心头猛地一跳!这眉眼……怎么如此眼熟?!像……像极了早上池边救她的那个小太监!
不对!
何初的目光死死锁住若棠小巧耳垂上那两点莹润的珍珠耳饰。
那太监……明明没有耳洞!
疑心一起,再也按捺不住。何初当即撇下灵芝,提着裙子径直走到若棠面前,下巴微扬,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和质问:
“喂!”她毫不客气地开口,杏眼圆睁,“你的那个小太监呢?”
若棠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疏离的打量:“小姐是……何府的千金?”
“是又如何?我问你话呢!若棠!你的那个太监呢?!”何初逼近一步,气势汹汹。
“什么太监?”若棠秀气的眉尖轻轻蹙起,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与不解。
“今天早上!在御花园荷花池!你的太监!救了本小姐!”何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敷衍的愠怒。
若棠眸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嘲弄,红唇微启,吐出的声音却带着一丝慵懒的轻笑:“哦……原来是救了何大小姐您啊……”
她顿了顿,目光在何初那张因愤怒而胀红的脸蛋上逡巡了一圈,慢条斯理地反问:
“小姐这副兴师问罪、喊打喊杀的模样,倒让某以为……我这小太监,莫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勾当?”
“你——!”何初何曾受过这等绵里藏针的顶撞?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她想也没想,扬起巴掌就朝若棠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狠狠扇去!
若棠身形微动,脚下不着痕迹地向后滑开半步,那带着风声的一掌,便险险擦着她的面颊落空!
“大小姐息怒,”若棠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无辜,“某……似乎并未说错什么吧?何况,是大小姐您开口便向我索要手下之人……”
她的目光带着一丝玩味,上下打量着何初:“如此……趾高气昂,咄咄逼人。又是何意?”
“哼!”何初一击落空,更是恼羞成怒,“本小姐想要什么,从来都是手到擒来!你不给?呵!本小姐有的是法子让你乖乖交出来!”她瞪着若棠,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的骄横,“从小到大!还没见过本小姐要不到的东西!”
若棠忽然微微倾身,那双清冷的眸子锐利地、仿佛要穿透人心般,牢牢锁住何初的双眼。
片刻后,她唇角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别急啊……大小姐,”她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带着一丝奇异的蛊惑,“我又没说不给……”
“你什么意思?!”何初感觉自己被对方当猴耍了,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拳头死死攥紧,“戏耍本小姐?!”
“不敢,不敢,”若棠微笑着,甚至慵懒地举起了双手,示意无辜。她的身体却再次前倾,距离何初极近。一股若有似无的冷冽暗香萦绕在何初鼻尖。
何初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这距离……这压迫感……还有那双眼睛!和早上池边那双清亮眼眸带来的感觉何其相似!
一个惊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何初的声音陡然压得极低,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丝狠厉和威胁,贴向若棠的耳廓:
“别装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太监!是你兄弟吧?你把他藏哪儿了?”她眼中闪烁着自以为看透一切的精光,抛出条件,“识相点把人交出来!本小姐保他一世荣华富贵!强过跟你在这破地方,朝不保夕!”
若棠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